他甚至用他敏锐的耳力听到王天赐离开时和他姐姐打趣称呼她为侯爵夫人。
僰道这个名字对于他是非常陌生,对于博学如王天赐那般的也非常陌生。这是一个非常偏远的县名,偏远到以晋阳王家祖祖辈辈那几乎数不清的官职,竟然都没有人去过这么偏僻的地方为官过。
偏僻就偏僻吧。
从此以后天高皇帝远的,盖上一座小院,种种地浇浇花,也过一过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
至于说他名下那四百户人家,他暂时还没想好。他前世就是一个游戏宅男,从来没有当过什么领导经理之类的,更没当过什么老板。这些人该如何管理,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或许,真该正儿八经向王家提亲了。每每看王天芸天天指挥念秋的架势,周行就打心底觉得这个女人将会对自己的生活帮助很大。
自从他第一次有了这般念头后,他忽然间醒悟到自己是真的长大了,自己考虑另一半的时候竟然不再是爱啊喜欢啊,而是合适不合适。
这也每每让他感到恐慌。
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他爱王天芸吗?
他回答不出来。
他和韩嫣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是兴奋的。
而他和王天芸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激动兴奋从来没有过。有的只是那种温情还有信任还有默契。
他很喜欢这个女孩,他和王天芸在一起时觉得很温馨。
可就是没有兴奋激动。
他曾经试着让自己兴奋激动起来,可这种东西怎么都强求不来。
他忽然看不明白自己了。
无论是家世、相貌还是性格,王天芸都应该是他心目中理想的结婚对象。而且很显然,他能感受到王天芸对他的情意。没有情意,一个女孩是不会和他在山中在一起住了那么长的时间,是不会和他一起游山玩水乃至跋山涉水远离上洛的。人家又不是如念秋那般,离了他就无家可归了。
什么是爱?
周行彻底糊涂了。
他以前觉得这个字非常简单,非常容易理解。
可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想不明白什么是爱。
自己对于韩嫣的那种感情是爱吗?
周行也疑惑了,也糊涂了。
两人从认识到分开,在一起的时间就是短短的那么几天。他压根不了解她,她也压根不了解他。
每每这个时候,他甚至会想到自己那个世界的初恋,当然,严格来说是暗恋。
他会在自己的暗恋对象面前紧张,会再意自己是否穿戴整体,发型有没有太乱,对方到底有没有看他。不看他时,他期盼对方能看向他。可当对方看向他时,他又第一时间慌乱地躲开对方看过来的目光。
那是爱吗?
在王天芸面前,他洒脱的很,他无拘无束。他从不刻意表现,他也从来不畏畏缩缩。
忽然间,他想到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中有过这么一句。
什么是爱?爱,就是生殖冲动。
周行回想了一下,和韩嫣在一起的时候的那种激动和兴奋或许就是所谓的生殖冲动吧。
可王天芸的美貌并不比韩嫣有半分逊色,为何自己一个正常的大男人就没有那种兴奋激动了呢?
不过,这一切的疑问在周行被念秋带到后堂看到王天芸还有崔雯等人在玩他教的扑克时他瞬间豁然了。
当他看到犹如玉树临风一般站在一旁和几女谈笑自若的乔登时,一股说不明道不白的情绪突然间便那般的从他内心深处产生。
“哎呀,周行快过来。”王天芸望见他过来欣喜地喊道:“我的筹码快输光了。”
这是乔登第一次见到周行。
这也是周行第一次见到乔登。
当大晋之世,原本安逸富足的益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乱的,后世无数人都会认定是从永安元年七月末的那次兵乱开始算起的。对于不擅长精确记录具体天数的人们来说,到底那一天是七月的哪一天并不清楚,也不重要。可对于当时郫县乃至陈尧的人来说,那便是一场永远不愿再经历的噩梦。
只是当时这些幸存下来的人民并不知道,这仅仅是那场灾难的开始,更大更长的噩梦还没有到来。
当新任益州刺史崔灿带领随从来到陈尧西门的时候,那些早已等待多时的益州文武官员们立即热情地迎接了上去。就在他们其乐融融地和新使君大人交谈之时,自陈尧城那高大城墙上飞下的一枝巨大的床弩瞬间将毫无防备的四品修者崔灿连人带车都给击碎。随之而来的,不仅有城墙上的万箭俱发,更有早已等候多时只待出击的由骑督许岩率领的大队骑士呼啸冲出。
虽说城下无论是崔灿随行的侍卫也好,还是益州本地文武也好,几乎都是修士,都有一战之力。可如此仓促之下,加之崔灿瞬间丧命,群龙无首之下的众人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哭喊惨叫之声顿时响成一片。
周行并不在这随行的队伍之中。
他一向不喜欢那种迎来送往的场合。当陈尧城下的大屠杀开始时,他正带着王天芸还有崔雯还有高琳高祥在郫县县城内逛街,直到他们听到了一阵阵急促的号角声在郫县城墙上响起,他才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等他们匆匆赶到县衙,在率先跑回来报信的修士口中得知了陈尧西门外的那场突然袭杀。崔雯在听到他父亲已经死去的消息时,顿时无助地大哭起来。而王天芸一边安慰自己的这位闺蜜,一边担心着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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