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启、霁源、三台、盐亭、朝天、旺苍、昭化,这些地方都已经去过了,这次又去哪儿呢?”
不是说去找母亲吗…
我抬头看向她的侧颜,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一只兽的虚影。
那个抛下我的笨蛋、坏蛋、傻蛋!
就只是眯了一小会儿,真的是走累了呀,等我一下就那么难么。
“双玄,不止一会儿哦,两个时辰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了。”
“我知道…”
两个时辰可以找到一处栖身的洞穴,再铺上厚厚的干草,笨蛋母亲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捡一只猎物回来。
细数之下,仿佛真的错过了不少。
生一簇火、吃几块肉、最后在温暖的草堆上入眠,想起来都觉得完美。
我低着头,气氛低沉:“如果之前没有睡就好了。”
正当我深埋着头,不知是何心情的时候,一双大手落在头上来回轻抚,“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啊。双玄,我不能改变你脚下的路,但我觉得,在这条路上,你和她都过于专注,何不在适当的时候停下来,见见不一样的风景。”
“啊?哦…”
“呵呵”她又笑了,“别哦了,我知道你根本就没听懂。”
不!我听懂了。只是这山水草木土石,乃至这天地都一个样,睁眼后是,闭眼前是,早就看了无数遍了,停下来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不一样。”
“一样。”
“唔,好吧,暂且就依你想的那样吧,走了走了。”她扭过头,看着身后那只嘴里叼着肉的极不情愿迈步的兽,轻声道:“别小气了,快跟上来,你和他对我都非常重要,不要让我难堪。”
“吼…”
显然它还是不那么高兴,眼神死盯着我,前掌迈出收回,收回迈出,迟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我愣了愣,松开她的手,转过去,同样看着它道:“你不喜欢就把肉丢了吧,对不起,我不摸你了,你也别咬我。”
“呜吼!”
又是惊天的一声咆哮,它口中的肉瞬间成了尘埃,而后身形缩小,一步步地从我脚旁边走过。
不是蔑视,是单纯的不屑,这二者是有区分的,后者就无所谓了。
“这样才对嘛。”这话之后,她指着一个方向,道:“决定好了,接下来去盘龙城转转。”
“可是,我的母亲怎么办…”
“说不准,她就在那里呢。”
哪有那么巧的事,况且连最基本的方位都不一样,这话说的太不负责任了。
“之前在盐亭的时候听到过有人类提及盘龙的史势,应该不会太无聊。”
母亲的事她是一点不在意啊,虽说本来也没什么义务,那就放我离开啊。
明明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行,不能离开哦。天色都没亮,你一只兽离开,弱不禁风的,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对于你来说,这里还是有危险的。”
在与母亲相关的事面前,危险好像会变得没那么重要。
世间最不缺奇怪的事情,我明明最怕死了。
“你呀…”她看着我,语气中表达着无奈,神情却挂上了愉悦,道:“双玄,我答应你,等天一亮就立刻带你去找母亲,可以吗?”
有她在,找到母亲的时间和机会肯定比我自己去要强多了,沉思片刻后,我微微点头:“不过说好了,天亮就马上去找,不准骗我。”
“双玄,我绝对不会骗你的。”
之前才骗我说自己这疼那疼,这么快就不认账了…
“去盘龙城有一段距离,可能要稍微快一点,我带着你吧。
“哦,好。”
其实我的速度也不慢,好些时候母亲还要叫我等她呢。
等会儿用最快的步子把她甩在后面,让她看看我的速度。
我似乎已经看到了她的表情,开始洋洋得意起来。
“你说的那个地方有多远啊?”
不过随口一问,却得到了一个让我震撼到不知该怎么应对的回答。
“七万多公里吧,估计要一个时辰。”
十几万里,一个时辰…
我与母亲辛辛苦苦一天,能走六七十里就实属难得了!
十多万里这个词,感觉就像天一样遥远,要走多少年啊。
我刚才还像个傻子一样沾沾自喜,她可是行者啊,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
“双玄,你已经很快了,不用诧异。来,我抱你。”她张开臂膀,在朦胧的月光下闪耀生辉,我迈了小小的一步,靠了上去。
没有迟疑,不用顿挫。
“还要帮你一下。”
不用她做任何动作,这句话之后,黑暗中数不清的白色光点自动浮现,由地表、缝隙、山巅,各种各样的地方冒出、凝聚。
无形的东西经过未知的转变,凝聚成一个类似人类衣裳的东西。
我伸出手,想要具体摸摸,未果。
能够感观,不能触碰,没有艳丽的颜色,没有多余的形状,没有一丝丝重量。
无形加上未知,凝聚出新的神秘。
那股神秘散发着白光,逐渐覆盖在我身上,形状随着我的每一次动作而改变。
如果我用上本体,不知道它还能不能跟上。
“双玄,那样我会很吃力的,这些只是最普通的灵气,不能为你所控。”
“哦…”
我还以为有那么神奇呢,原来是有意在控制,她身上的那套衣裳也是这样的吗?那只兽又是怎么回事?同样凝聚的?
“双玄,我身上这件不一样,不需要我去操控,至于它,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虽然我还没有真正试过它的力量,不过应该挺厉害吧,别小看它,否则很有可能会吃亏的。”
我才不敢小看呢!
就凭它展露出的那些,就已经超出我的见识之外了。
…
…
“双玄,准备走了。”
我轻轻哦了一声,轻到连自己都没有听到,便紧紧地抱着她的脖颈。
因为害怕,所以将头埋在她胸间。
又因为好奇,所以带着泪花看向周围的一切。
然后…
没有想象的颠簸;没有呼啸的风;没有诧异的景象;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就像穿梭在一个漆黑、狭窄又无阻的地洞。
“好奇怪,你没有跑,但是我们在动。”
“不一定非要我走动,鸟兽能飞,潜鱼能行。各自的形式不同罢了。”
不是走兽,没有翅膀,亦不是鸟兽,所以是全新的形式?全新的生命?突然开始好奇她的本体了。
好安静…
我记得以前用本体奔跑的时候耳边都有风声。
“有声音,我把它隔开了,放进来的话,你的人类形体会在一瞬间被绞碎。”
平时温和的风,现在却有如此威能,更有意思的是它还什么都没做,这也是规则的一部分吧。
“什么?”
她在顷刻间停了下来,以至于移动时产生的巨大冲击都来不及消散,从后方滚滚袭来。
“双玄。”
“嗯?怎么了?”
“没事。”
她胸口明显地起伏了两次,肯定有什么,只不过不想告诉我,作为行者都不明白的东西,我还是不要插嘴了。
对我而言,眼前这近在咫尺的冲击才是最最紧要的事,我指着她的后方,声音和心跳都升了不少,叫道:“后面有危险来了!”
“真的没事。”
她转过身,衣袖一挥,那冲击瞬间被抹去。
就这么不见了,好厉害。就好像我捏起一只蚁兽那么简单。
“还在,只是变小了,小到你看不见也感受不到。在真正的消失面前,什么都不是。”
…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个意思。
“双玄,如果你在独自面对一些致命危险时会怎么办?”
才不会有这种如果,每次遇到可能存在的危险我都会远远躲开。要是真遇到了那种避无可避的,就认怂,母亲在的话就往母亲身后躲,不在的话能跑就跑,跑不过的就用本体拼,拼不过再跑。
“如果是真正的死亡,那就只有死了。”
实际上这一路遇到的危险往往是母亲带来的…
“我知道了,抱紧我,出发了。”
其实不抱紧也没关系,经历过一次之后,这份未知已经不那么恐怖了。
这一次,从最开始的加速,到周边场景全部归于黑暗,我都尽收眼底。
如此美妙…
要是我也能做到就太好了。
寂静的环境,重复的事物,无尽的黑暗,以及刚新生出的不切实际的梦,在这些的环绕下,未出片刻大脑就昏沉下去。
再睁开,已然换了天地。
她抱着我,身旁还有那只“小”兽,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城池上空稳稳矗立。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此刻却奇迹般地平淡,如果把她换成母亲,自己说不定会震撼成什么样。
不对,不应该这样,她能够知道,会不开心的。而且,真的不对,
“盘龙,盘龙,感觉也不过如此嘛。来都来了,就这样吧,比起那一望无际的木头是要好上一点,双玄,你说对吧?”
无从反驳。
居然讽刺我…绝对是故意的,倒好,越是这样越能和她相处,不似有些生命,无时无刻不在透露出一种高不可攀的错觉。
现在想起来好多还没她厉害呢。
“下去了吧,太高了,有些怕。”
“嗯。”
就让我看看,她口中那不一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