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欢睁开了眼睛,也想起了一切。
当年,他路经祈茫山,一群拿着锄头镰刀的山贼跳了出来,然后被他三两下打趴在地,再细问原由。
原来这些人都是怒龙河两岸的村民,因怒龙河发大水将家冲毁了,生活没了着落,又被两个匪首撺掇,才做起了这打劫过路人的行当。
山贼们被他随便露的两手吓破了胆,个个痛哭流涕,把家底都交待了个一清二楚,其中一人便是柱子。
柱子是被他老子捡来养的,不过他不想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所以根本就不愿意成为摆渡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清欢对他提到的关于摆渡人的传说上了心,于是把他提到一边,给了对方一些银子,只要求他拿了钱去远处,从此不许再回怒龙河畔。
柱子平白得了几十两银子,自是喜不自胜,也没通知他那些“兄弟”,连夜就出了山。
至于其他人,柳清欢念在他们只伤过人,还没杀过人,便小惩大诫一顿后,又施法将他们关于柱子的记忆略作修改,然后放归原乡。
之后,柳清欢拿出了那颗酒香四溢的酱红色果子。
能被灰驴从古兽山林深处特意带出来给他,那自然不是凡物。所以经过一番查证后,他知晓了其名为遁一果,乃是天地难寻的奇物。
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地之间,道之规律总共有五十,却只能衍生出四十九,被遁去的其一便是天机,而遁一果衍算的便是这一线天机。
柳清欢一直在寻找能够融合自身的生死道境的契机,只是花费了多年也没找到,直到他听到关于摆渡人的传说。
不过,遁一果服食之后却会把前尘尽忘,便犹如大醉一场,把过往的一切包括身份、荣誉、命运、所获得的种种,乃至由此而生的束缚、限制、困境等等全都抛却,去经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真实人生,并遁着那一线天机去感悟天道,以期得证道果,所以此果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醉生梦死”。
于是,自封了灵识、修为、法力,服食了遁一果的柳清欢变成了柱子,一个怒龙河上不起眼的摆渡人,去体会凡人充满了悲欢喜乐的一生,在穿梭人间与忘界中感悟生与死。
如果柳清欢没有失去记忆,没有封住灵识和修为,阴间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寻常之地,不会有那么多深刻的感慨和触动,也不会经历心境上的大起大落、大彻大悟。
而且,做为一个修士,从踏上修炼之路的那一天便已是方外之人,即使是死亡也不会进入阴曹地府接受审判,而是接受天道的清算,然后直接堕入轮回。
因此,他看到并经历了另一种人生,也因为凡人寿命的短暂,让他看到了更多的生与死,且是有别于修士的生与死。
柳清欢静静地躺在船上,过往的六十年人生开始在脑海中慢慢回放,第一次看到鬼时的害怕,第一次接送死魂进入亡界时的恐惧和好奇,以及等慢慢习惯摆渡人身份后在亡界游历的经历。
枉死城被关押的枉死者绝望而又疯狂的嚎叫……
血池地狱里日日遭受碓肉磨骨的死魂不间断的惨叫和呻吟……
沸腾的油锅、尖利的长叉、烫烬心肝的烙铁、哗哗作响的锁链……
随后,过往人生的经历也加入了回放,血流成河的两界战争、冥山战域与红裳生死一战、幽冥界蓼莪灵园内的争夺、阴月血界血月当空……
一幅幅记忆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快速闪过,直到最后定格在那条从宁安城到通达城的逃难之路!
这一刻,柳清欢的双目开始变化,左眼中一张白色的大网正在慢慢张开,右眼浮现出一个漆黑的漩涡,仿佛无尽黑暗的深渊,渐有肆虐漫延之意。
生亦痛苦,死亦痛苦,生如网,死同囚,生死轮回,永无解脱。
而想要解脱,惟有大道一途!
红尘万丈,不及清风一缕,朝夕之难,堪与伴茶佐酒。
生有何欢,死亦何苦?生为脊背,死为尻尾,生死如一,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循环往复,生生不休。
大道至简,天人归一。
……
风停了、云住了,以那条小船为中心,波涛汹涌、如怒龙翻滚的河面一寸一寸被强行压平,天地间一片死寂,一股浩大而又玄妙的道之意境以奔雷之速弥漫开,飞过怒龙江,划过江两岸的凡人村落,将一座座山一条条河笼罩在其下,再漫出大沫川,扩散到整个啸风大陆!
出云州,困春城。
正在给座下门人交待事情的苍筤突然停下话语,一脸惊讶地转头看向远方。
一旁的弟子不解地跟着抬起头:“太尊?”
苍筤没有回答,而是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下,露出一丝笑意:“不知是哪位道友得道了,不错,看来我们界面以后又多一位化神修士。”
听到此话的人无不惊立当场!
“啊,有人晋阶到化神了?!”
“太尊说的肯定没错,哇!我们啸风大陆以后就有四位化神大修士了!”
“你们觉得是谁,会不会是忘尘宗的雷泽前辈,听说那位前辈……”
“不,我认为应该是清虚门的洞虚真君,自从鹏华真君仙逝,元婴修士中就数他最厉害了。”
“不是他们。”苍筤摇头道:“甚至有可能不是我们啸风大陆的人……那缕飞掠而过的道之意境很陌生,以前没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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