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情景,如彩雾飘零,煞是炫丽。沧海看得入神。巫空名斥道:“别光顾着用眼睛看。”
沧海忙调集精神,透过那层层彩雾,去观相隐藏在其中的功法。丹田里的通神奥义察觉到他意念又起,暴戾地挣扎,奈何被阵法所锢,动弹不得,只能徒作无用之功。这次没有了奥义作祟,沧海意念集中得极是畅快,不消片刻,便发现了玉衡殿里的一片空白中,竟掺杂着一个个斗大的文字。
那些文字通体透着巫空名的气息,显然都是以他的意念刻画而出。沧海一行行地扫视过去,汇聚起来,果然是一篇围绕意念之力所撰写的功法。行文甚长,却并不繁芿,可见巫空名斟字酌句间极是谨慎,确实费了不少的心力。
沧海开初对这所谓的功法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只道是他在漫漫的年月里过于无聊,编出来恣以玩耍的东西。不料一字一字地读下去,但觉落文有声,处处透着珠玑,某些地方跟自己经历过的情状不谋而合,甚至犹有过之,不由得大为倾倒,道:“前辈此功法,当真是不曾有人试练过?”
巫空名道:“我倒是想啊,可是这一百多年,就只有娑婆来过,为的还是你们的什么狩猎大会。除此以外,就再也没有见过谁了。”
沧海道:“那这个娑婆,你怎地就不让他试一下?”
巫空名道:“试个屁,他又不是人。”
沧海吃了一惊,道:“不是人?”
巫空名笑了笑,却不作正面回答,道:“这本功法,我将其命名为。当初我创下它的时候,因无人可作演练,靠的全是我的个人推衍,到了后面,总觉有些地方难以索解。这些难题,到底还是娑婆帮我解开的。所以说起来,这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沧海道:“墨梅书前辈也曾提起过娑婆这个名字,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说他不是人?”
巫空名道:“哪来的这么多为何不为何,那厮本来就不是人。你们如今进行的这个狩猎大会,少不了他的参与,到时候你一见便知,我就不说了,省得被他嫌我多事。你还是抓紧时间先把这篇记下来吧。”
沧海为难道:“整篇都要记下来?”
巫空名瞪眼道:“记下来又怎地,小时候没背过书么?”
沧海望着满殿的文字,嘴角不由抽搐了两下,道:“晚辈笨得很,倘若把这些全都记下来,怕不得要花费个十天半个月。”
巫空名道:“哼,单靠一般的死记硬背,谅你一时半刻也记不下来。你只需像我这般,用意念把它们复刻成文字,存储在脑子里即可,也当是的其中一种入门磨炼。”
沧海苦着脸道:“如此我更做不到了。”
巫空名怒道:“我说你能做到便能做到,你老是说自己做不到,是在唱反调嘲讽我目光浅薄高看了你吗?”
沧海忙道:“不敢,不敢,前辈休恼,我不是这个意思。”
巫空名道:“那你就赶紧的,少说话,多做事。”
沧海只好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那些文字之上,嘴唇微微开翕,当真一个字一个字地记诵起来。过得半天,没看见有什么动静,巫空名又骂道:“蠢材,刚说了是让你复刻,不是让你背诵,你在这儿呢呢喃喃的念咒么?”
沧海不敢接话,当即停止了诵念,心里却暗暗发愁:“我现在的意念只能达到观摩的境地,如何能将意念捏造成字?巫前辈浸淫其间百年,造起字来自是顺手拈来,却以为别人也能轻易达成,可忒难为人。”
发了半天呆,又是没有一点动静,巫空名急得火起,道:“你是木头吗,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再这样,我就封了此塔,让你住上一年半载,把功法一字不差地背熟了再出去。”
沧海无奈道:“在下确实是不知如何进展,请前辈指点一二。”
巫空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转而细想一下,自己确也有些操之过急,缓了缓口气,道:“想一想你是如何凝聚灵力的,便跟那法子一样。”
沧海依言而为。但灵力与念力,在这件事情上就好比钉子与锤子,以前钉子是靠锤子给打进墙去,现在却要锤子把自己给打进去,难度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时间在两人静默相对中悄然流逝。大约过了一夜,沧海才终于依稀摸着一些门道,意念凝结,遂成光点。
巫空名瞟了几眼,只轻轻点了点头,道:“很好,继续。”
找到了头绪,后面的事情便水到渠成。又过了一天,沧海已经能将意念规画成一些简单的图案。
再过一天,文字成形,只是维系的时间不长,容易散掉。
第三天,终于将文字牢牢地凝固住。
巫空名甚是满意,道:“不错,比想象中更快。”又指导他将空中的尽数复制,然后收回体内。如此整篇的存记终于大功告成。沧海只需一转念,的条条款款便能浮于脑中。
沧海心道:“当初通神奥义就是以近似于这种形式存在的,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奥义的原主人亦精于此道。”
巫空名又花了一夜时间给他讲解了其中一些比较晦涩的释义。有些是沧海心里原来就有的疑结,听他解释之后,茅塞顿开。有些却是至今未曾接触和了解过的层面,即便巫空名讲得仔细,也只能听得一知半解。
巫空名倒是想把生平所知一股脑地灌输给他,但也明白教学之事,欲速则不达,越急学得便越慢。况且沧海三人在塔里逗留多日,至今已是试炼大会进行的第六天,七天之期掐指便至,心思早飞到了大会的终点站上。再强留在此,也是无用。反正自己的心血之作已牢牢地留在了他脑子里,后继有人,心可慰矣。因此只大概讲了一遍,便即作罢。
沧海见他为了自己消耗意志,身影比之前又模糊了两分,心里感激,道:“今日前辈,即如我师。”
巫空名自创的绝学得以传承,极觉畅快,情不自禁地昂然长啸,其声激越,震动塔峪,良久不绝。
沧海道:“狩猎大会结束之后,晚辈便再来陪前辈说话解闷。”
巫空名笑道:“此地仅在大会期间开放,恐怕你来不了。老夫知你有这份心意,便如你之亲至,这就足够了。咱们就此别过,你去罢。”
沧海十步三回头,往门口走去。巫空名夙愿得偿,微笑相送,等他甫出大门,高声道:“小子,你体内那东西非同寻常,虽已封禁,仍务须小心谨慎。”
沧海转身待要相谢,猛然呼的一声,大门紧紧闭上,将巫空名隔挡在里面。声犹在耳,人却再也不见。沧海呆了半晌,隔着门重重行了一个弟子礼,方才走出甬道,从台阶断口处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