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抬头看着卡尔基，他总是眉目如画，面容如古典雕塑一般纯美之至，金发在模仿自然光照下柔和地散发着光芒。

他看到她不再说话，自然答案是很清楚的。

“卡尔基，你总是太理智，太现实了，你不敢反对你的‘父邦’。”她略有忧伤地说道。

“不是我不敢拿起武器劫持星舰，我不畏惧任何暴力，只是你告诉我，我们在胜利大逃亡之后，会怎么样？”他凑近她，着迷地看着她，“我一定会一个晚上做你八次……”

他用了一个柏拉图语里异常粗鲁的词汇，就像很多盖亚底层男人喜欢日常放嘴上的那个词，这词简直简直令她不感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听到就令她耳红心跳。

“我们……”她吃惊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她东亚式的那种羞涩与单纯，仿佛知道一切，同时又一无所知的吃惊表情很令他着迷。

“但是，两三个月后，我就会匆忙开着星舰，帮你找阿迪斯人开设的星际产科诊所，哪怕找个会暗门巫术的巫婆都好，或者高价购买助产士机器人，这会让我们急着发疯……你以为建立希拉尔部落联邦那么容易吗？我们两个人加起来才50多岁，怎么能应对如此复杂的宇宙环境？”

“说实话，这种星际海盗的生活听起来还真不错，因为不用去干柏拉图贵族擅长的那些龌蹉的政治斗争了！”她面孔通红，眼睛却闪闪发亮，他勾勒的“恐怖未来”反而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我6岁开始就一个人在芒星城生活了，而我现在已经22岁了！没有我不敢做的事，那些触犯盖亚法律，足以被投入科雷马行星监狱的事，我干过不少！”

“可是你连一个菜也不会做，更不会照顾孩子，如果我们贫穷到买不起任何机器仆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是的，我只会使用武器，对生活本身一无所知，柏拉图体系完美到我只会在其中生活……”

“我可以从头学起，但是你，卡尔基，我的大团长，你在战场上是一个万夫莫敌的英雄，而在生活上就是一个男婴！”她针锋相对地说道。

卡尔基面色苍白，沉默了，他知道璇玑说的话虽然难听，却基本属实。

“是，因为特拉夜斯特陵舍太完美，除了禁闭室，那里就是我的天堂……”他继续说道，“我在那里不用为生活担忧，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了二十年，你让我突然有一天，要为每一顿饭，为自己，也为你和孩子们的生计数十数百，甚至数千上万光年的奔波，太难。我向往自由，但也害怕自由。”

“卡尔基，从你完美的天堂走出来，你要学会独立于体系之外。”她的声音颤抖了，“你要相信你自己，相信你的生存本能，这才是你基因中最优异的那部分。”

他再次沉默了，并且闭上了眼。

“璇玑，我只是不愿意凭着一腔天真的幻想就逃离柏拉图。我不希望我们会因此彼此埋怨，就像被逐出乐园的那对情侣一样，在冷风中流泪。”

“可是，他们在哭完后，就开始辛劳生活了。”

“大地太沉重，当我的脚踏上时，盖亚都令我难受不堪，你可以想象阿迪斯……”他睁开眼睛，流露出忧郁的眼神，“这样流亡星际后的实际发生的事，与我设想的计划其实没区别，我们必须为生存和后代的生命权奋斗。在柏拉图体系里，我有我的身份，我熟悉那个体系的运作，可以专注于政斗，不用去想那些琐事，去哪个行星屠杀珍珠星鸡晒成肉干，去掠夺那些智力和武力都低下的外星人充做奴隶，那些希拉尔人不就是奴隶主吗？去哪里找适合人类婴儿的尿布和婴儿食品？离开了柏拉图系统，光活下去这件事就足以令人焦头烂额，宇宙本身，并不适合我们人类生存……”

“你总是想得那么多，你想得越多，越不容易去行动。卡尔基，你真的是太会思考了！”她略有抱怨地说道。

“是，这是我的指挥官天性。”

“不！这不是你的天性，你是被教育成指挥官的！”

“但我已经是了！撇除柏拉图系统给我的东西，我还剩下什么？”他坦诚地敞开手臂，“要是没有系统，来自我父亲的精子都无法和我母亲的卵子结合，我连受精卵都不是，不就是虚空了吗？”

“不是，卡尔基，你就是你，独立于系统之外，你依旧存在。”

“可是，你问自己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爱我？”他认真地注视着她，“让你一见倾心的只是天狼星血统的外貌，他的力量可以是你的依靠，你幻想星际生存的力量基础，就是我可以扛着VN-89舰艇狙击枪一口气跑15公里，一路战斗可以杀掉数千人，最强的白虎骑士，无人可以媲美的战斗本能，是父亲给我的遗产，系统的阴影太大……”

“卡尔基，我喜欢的人是你，天狼星是谁我根本不关心！你是最强的人类战士，只要我们相信彼此的爱，宇宙的秘密和恩赐会向我们敞开，也许，我们开始的生活是艰辛的，但最后，我们会幸福的，你必须相信，必须相信……”她那么真诚而热烈地看着他，好像激动得快哭出来一样，“你我都是独立于系统的，我们只属于自己，你需要有勇气走出第一步，从你的天堂里走出来……”

“对我而言，在柏拉图搞宫斗，比去当阿迪斯人更容易些。”他平静地说道。

“从战地医院逃跑是最简单的途径，我不会放弃的……”她看起来面容悲哀，带有一种被激怒后的任性，“你可以出去了！我现在知道你从来不会把我放在第一位……”

“不！璇玑，我非常喜欢你，但我没有你‘一切自然会好起来’的少女心。一个男人的价值在于他能调动多少军队，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这是我在盖亚被俘期间学到的金律。”

他看到她转过身后，想拥抱她，好让她不那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