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阿施拉全军覆没的的参宿四‘坦能堡战役’一样。”他脱口而出,头脑因药物控制而昏乱,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
“这是一种体面的离开,注射死亡,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痛苦。”子庚转身挥手,让一位随从带来一个精致的医疗匣盒,里面悬浮着一支荧红色的针剂,将其带给执事看。
“你会感觉很困,就像要睡着进入梦乡一样……”
“或是从一个梦里醒过来了,终于,醒来了。”卡尔基仰起头,望着周围的一片黑暗,眼中反射着宝石反射一样梦幻的清光。
这是一个多么长的梦,近三十三年了。
“真的没有什么要求了吗?”子庚问道。
在踌躇片刻后,他说道:“我想见我的妻子夜柔,我要取得她的宽恕,在我死前。”
“商羯罗,你来了。”
内务部长特里西拉斯依旧穿着那身宽大的斗篷,他的身高比一般白虎骑士都要再高上小半个头,说是高如山峰也不为过。
这位能让柏拉图人颤抖的男人也如寒冰般坚冷,似乎没有情感,这从他罩帽阴影下雕塑一样的铁面具轮廓就能感受到,他似乎如不知疲倦的猎犬,仔细嗅闻,追逐自己的猎物,残忍地撕碎它们,并且欣赏杀戮的场景。
商羯罗也穿着传统的骑士斗篷,显得形容飘逸而身材修长,他一把翻下宽大的翻帽,露出一头深色发亮的披肩长发。
这一次,又有人把他从封闭的特拉夜斯特陵舍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了,这次连让他扎好发髻的时间都没有,也没有走在禁宫内那种如履薄冰式的礼仪感,他几乎是被拉上最快的公务艇,风驰电掣般来到了“普陀洛迦”内最壮阔高耸的群楼内。
他第一次见到了有“皇帝的猎犬”之名的特里西拉斯。
这位神秘的内务部长冰冷得不像血肉之躯,甚至没有一种年龄感。但他都进过“至圣所”隔帘面圣过,面对这个能让所有人颤抖的人,商羯罗显得很平静,保持了柏拉图骑士那种身板笔挺的风度。
“这件事由你去最好了,长话短说吧,时间不多了。”他秘密的顶头上司直接开口说话,带着开门见山的直爽风格。
这件事打破了很多内务部本应遵守的惯例,这让商羯罗内心不安,因为上一次的非常任务就太出人意料了。
“三长老控制了军事枢密院,已经力排众议,签署了卡尔基的死刑执行书。”
“什么?!”商羯罗失声大叫起来,“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是奥斯宁秘密发来的讯息,早晨天亮之后,他就会被军事委员会处死。”
幽暗的灯光下,商羯罗的棕绿色眼睛一下瞪大了,流露出一丝惊恐。
“血色比武”后,他们当时都昏睡了过去,结局却没有被为难或问责,死伤者受到妥善处理,所有年轻人都被从遥远的前线调回,平安回到了自己布哈拉,仿佛这是军事贵族的特权。他们以为卡尔基也不会遭受太大的处罚,但柏拉图各个部门都各自为政,几乎对外界毫无所知,每个人只被要求各司其职,只能心怀最善意的期盼。
“卡尔基是最好的战将,无人能及,元老院这是自断臂膀……”年轻的骑士被惊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在他们的思维中,没有被处死的这一可能性。
“呵呵。”特里西拉斯阴沉地笑起来,“在这场残酷的游戏中,有价值的人才能活下去。当一个人,他的危害已经超过他的价值时,他能力越强,越会被提早出局。”
商羯罗呆立着,现在这一情况已超过了他这个参谋可以插手的状况了。
“上帝就像一个蹩脚的编剧,随时一时兴起就让人死,命运变幻无常,就像最无情的娼妓,玩弄人于股掌。”内务部长冷冰冰地说道,仿佛咬牙切齿地感受到这种切肤之痛,“我想,卡尔基已经把他几辈子的命都消耗完了。”
“不!我想你一定有办法,否则我现在不会在这里,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商羯罗的面庞在披散的深色头发的映衬下显得苍白如纸。
“你果然很聪明,是可造之才。圣人对你办事很满意,未来你一定会前程似锦。”
“圣人的天恩浩荡我不奢望,我只想拯救卡尔基,他是我们的大团长,唯一的,永远的。”
“这个男人最大的好命,就是在有你们这群愿意为他舍生忘死的兄弟,特拉夜斯特陵舍的高塔没有倒塌,玛雅湖水没有干涸,正是因为这种同生共死的兄弟之情,远胜不睦的血亲。”
商羯罗突然间觉得这是一种真情流露,这个铁面具下的冰人竟也有情感。
“我们该怎么办?”
“圣人不会让他死,他就不会死,去吧。”
“圣人?为什么?”
“我说过,价值。生死不过在于价值,对三位长老而言,杀卡尔基是止损,对至圣者而言,卡尔基还有活下去的价值。”
“什么样的价值?”
“年轻人,你问得太多了,去吧,时间不多了,天要亮了。”
商羯罗没想到自己对卡尔基的死忠,能够打动一个传说中完全没有情感,冷冰冰的活死人。
柏拉图各方的利益,似乎在卡尔基的身上迸发了冲突,这位弱点和错误具有的男人,却是最能征善战的指挥官,无人可以取代。
在等待的半个小时内,卡尔基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惴惴不安,夜柔是他内心的白月光,也是最亏欠的一个人。
他原就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眷恋,给璇玑的告别早已经发出了,但他无法面对夜柔,一个被无辜卷入的好姑娘。
密闭小空间的门突然开了,他赶紧转过身。
“怎么是你?”他吃惊地说道,“我的夫人呢?”
依旧是身穿军事委员会审判官制服的子庚,以老骑士的挺拔姿态走了过来。
“我说过,我会力所能及地帮你做到,但仅限于此。”
“什么意思?夜柔,她……”
听到最高审判长略带些沉重的话语,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