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看了看朱老丈怀中的两个孩子,笑着问道:「两个孩子多大了?」
「我叫狗儿,今年七岁了。」老者还未答话,那男孩却是大方地回道。
见这乡下小童毫不怕生,杨清大为惊奇,笑道:「这是你的阿妹吗?」
男孩点了下头:「她小名叫花儿,今年五岁了。」
杨清听了会心一笑,暗道:「狗儿、花儿,倒是老百姓常给孩子起的名字。」
「老丈有福气啊,两个孩子都很是可爱。」
朱老丈回道:「郎君过奖了,山野小儿不懂礼数,郎君莫要取笑。」
「老丈,我看贵府这处院落颇为齐整,想必这几年收成不错吧?」杨清又接着问道。
朱老丈面露笑容:「托皇帝陛下和诸葛丞相的福,这几年赋税徭役不重,又年年风调雨顺,三年前县里又给我们村下发了那曲辕犁和翻车,有了这两样农具,地里的收成比以前几乎翻了一倍。
这几年全家人都能吃个饱,一个月总能见那么一两次荤腥,这样的生活小老儿年轻时想都不敢想,读书人说的太平盛世怕就是这样了。去年家中还......」
一谈到这个话题,朱老汉的话匣子陡然打开了,说得是滔滔不绝,全无刚才拘谨的模样。虽然老者有些话说得颠三倒四,但杨清却听得津津有味,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过了一会儿,饭菜已做好,虽是些乡野粗食,但众人腹内早已空空,竟也将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府君,有个事卑职一直想跟您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用了饭,杨清因吃得撑了在院中散步,周兴跟在身后说道。
杨清道:「但说无妨。」
「是。」周兴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府君,这两日卑职有一种感觉,似乎一直有人在偷偷地跟着我们。」
杨清止住了脚步,回头道:「哦?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周兴摇了摇头,续道:「这只是卑职的一种直觉,尤其是在离了雒城之后,这种身后有人觊觎的感觉就变得更为强烈了。卑职也曾安排人手留在大队后面搜索,可并无任何发现,故而不好对府君言说。」
杨清道:「原来如此,这种感觉你确定存在吗?」
周兴沉吟了片刻,然后郑重地点了下头:「卑职敢用性命担保这种感觉存在。」
「德茂,我信你。」杨清拍了拍他的左肩,接着说道:「只是若真的有人跟踪,他们意欲何为呢?他们又是什么人呢?」
两人正思考间,岳昭忽然从柴房走了过来,对杨清抱拳行礼:「府君、门下掾,卑职有件事想要禀报。」
杨清奇道:「你也有事?哈哈,今夜倒是有趣,说吧。」
岳昭对杨清这个反应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顿了一下才道:「府君,卑职觉得这两日似乎有人跟在我们后面。」
「什么,你也有这种感觉?」周兴惊道。
岳昭也吃了一惊:「门下掾也是?」
周兴点了下头,遂将自己的感觉又给岳昭讲了一遍,二人互通了讯息,竟是不谋而合。
若是只有周兴一人这样讲,杨清还有所迟疑,然而现在岳昭也有一样的感觉,他就不得不正视起这件事了。
一个作为他的亲兵护卫头领,一个是吴缺麾下的细作,两人皆是精明强干、经验丰富之辈,尤其对这种跟踪监视之事极为熟悉,他俩的直觉绝对不容忽视。
「若是你们二人都有这种感觉,那十有八九就真的有人在跟着咱们。此事事关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告诉兄弟们,今夜睡觉都警醒些,另外,德茂你要安排人轮流值哨,以防万一。」
「是。」周兴二人齐声遵令。
夜已深了,众人各自回屋安歇,朱老汉找来一张草席和一床被褥铺在堂屋地上,他家也只多这一床卧具,仅够杨清一人使用,其他人只有靠着墙和衣而眠。
村落往东行约两里有一片不小的密林,长林丰草,古木参天,现在本应是人迹罕至之时,此刻却有三十多个手持利刃的人聚集于此,惊得周围的虫鸣都少了许多。
这些人围成了两层,圈中有两人正在低声交谈着,看样子应该是众人的首领。
「范先生,你们大魏到底能给某封个什么官?」只听坐在左边的首领说道,这人三十几岁,满脸横肉,右眼角有道一指来长的刀疤,端的凶恶。
「张渠帅不必心急,若做成了今日之事,某保渠帅荣华富贵、封官进爵。」对方笑着回道,此人黑巾蒙面,看不出年纪,听声音应与那渠帅一般是三十来岁。
「哼,范先生直到此时仍不肯以面示人,这个保证能有多大,某还真不晓得。」
范先生道:「渠帅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安全乃是首位,只要大事一成,范某自当扯掉面罩向渠帅赔罪。」
「也罢,此事某就不再......」
这位张渠帅正欲再言,忽见派出的探子回来了,遂止住了话头。
「渠帅。」那探子分开众人,走到张渠帅身边叫了一声。
「坐,情况如何?」
探子坐下,喘了口气,回道:「小的打探清楚了,姓杨的他们已在那户人家睡下。」
「他们睡在哪个房间可曾看见?」那张渠帅还未开口,一旁的范先生就急着问道。
「小的不敢离得太近,只远远看见他们分成两拨,一拨人住在了院中的柴房,一拨人住在了正房里,至于是正房哪一间小的就不知道了。」
张渠帅道:「这就可以了,反正地方就那么点,冲进去把人全杀光就成了。」说罢,对探子赞道:「侯三,做得不错,这件事成了,记你首功。」
「谢渠帅。」
「范先生以为如何?」
范先生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迟,我等立刻动手,只要事成,范某定向我家主人为渠帅和兄弟们请功。」
「哈哈,先生放心,某这四十五位弟兄皆是我寨中精锐,个个悍不畏死,再加上有心算无心,突袭之下,定能建功。」张渠帅站起身来,一边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大刀,一边笑着说道。
「好,有渠帅这句话范某就放心了。」
此刻已是丑时时分,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乌云遮住了原本还算明亮的月光,数十个黑影正悄悄地向朱老丈家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