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湛蓝,像大块澄澈的宝石,偶尔点缀一两朵飘浮的白云;阳光在万米之上的苍穹显得更加明亮,也更加透明,白金色的光洒在花田与森林,暖融融的令人感觉十分惬意。躺在柔软的花毯上,半眯着眼睛伸出手,仿佛就能触碰到那些游弋海底的浮游生物,朦胧、渺小、遥远得不可思议。
爱丽丝翻了个身,看到梅蒂恩正坐在一个树桩前,垫着光滑平整的表面,往自己的笔记本上书写着什么,手中钢笔动得飞快,旁边叠满了一大摞书,都是奥薇拉给她抄写的、关于药理和魔法药材的书籍。
小羊在繁茂缤纷的樱草花田里来回游荡,用鼻子嗅闻那些盛开的七色樱草花,挑挑拣拣,选出自己喜欢的那一朵,轻轻咬下来,然后递给坐在它背上的谢米。后者忙于用草根和藤蔓将它们编成花环,她身后已经放了两个编好的花环了。
更远一点的地方,森林与花田的交界处,奥薇拉坐在一棵魁伟古树的树根上,安静地看着书。那是一棵不知道什么年代栽种的春藤木,到如今已茂盛得宛如一座绿色的国度,无数常春藤从树干上垂落下来,像来自天空的深绿瀑布,淹没了飞虫和蚂蚁的痕迹,半掌大的叶片郁郁葱葱地挤在一起,为树荫下遮蔽出一片清凉。
但公主显然更喜欢阳光的照耀,所以刻意选了靠外围的一个位置,确保自己浑身都能沐浴在白金色的暖光之中。那盏寸步不离的提灯便被吊在某一根常春藤上,此时正随着风的吹拂微微摆动,里面的火苗也一晃一晃,闪动人眼。
那阵风来自高空的大气,但也来自岩石巨鲸缓慢摆动的巨大翼鳍。每当那对由土石和泥岩构成、无比沉重、无比宏伟的双翼向上摆动、向下吹拂时,便会卷起肉眼可见的湍急气流,沿着翼下和这座空中岛屿的轮廓边缘呼啸掠过,形成了不尽息吹的风暴。那凛冽的声势,令天上最勇武的雄鹰也需退避三尺,却没有伤及岛屿上的任何生灵,因此仍保持着这股安宁祥和的氛围。
远离尘嚣,也远离纷争,三天前的那场激战,百年不遇的大风雪,与神灵泰坦的对峙,还有萨莉亚原野触手可及的毁灭和灾难……似乎都伴随着这阵悠然宁静的风,消逝在很久以前的时候,逐渐模湖澹忘。
乘着空岛,在一望无际的苍空上自由翱翔,与伙伴们一同经历奇特、刺激而又不可思议的冒险,这无疑符合爱丽丝对于幻想故事的一切憧憬。她趴在七色樱草花织成的柔软花毯上,发出懒洋洋的鼻音:“真好呀~”
好得都不想回到地面上了。
有这玩意,谁还去坐火车和蒸汽列车,又吵闹、又颠簸,又污染环境,而且还贵!
不行,得找个理由把这条鲸鱼黑了。
喜欢毛人装备的爱丽丝又开始打起馊主意,这回想毛的是人家的坐骑。
关于此事,坐骑的主人依耶塔还一无所知,她正站在白色风车的窗前,透过缠绕着锁链的铁栅,凝视外面世界清澈澄净的苍穹。她的头发是白色的、腰后的六对羽翼是白色的、房间的墙壁、地板与天花板是白色的、就连螺旋向上的阶梯也是单调的白,一眼望去不免让人感到压抑。
但还是有些许的改变,最直观的一点在于,现在这间房里,已不再有低沉愁凄的雪花,一刻不停地飘落了,仿佛这里的冬季正逐渐离去,而新叶萌芽的春季、草木繁盛的夏季与丰收喜悦的秋季,则在她重新焕发光彩的眼眸里,一点一点地回归了。
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那些调皮的风钻过窗口与铁栅的间隔,吹拂少女洁白的发丝轻轻飘动,挠过脸颊与脖颈,带来一阵瘙痒的感觉。她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几根白发捋到耳后,又调整了一下刘海上的白色羽毛发饰,将它们固定住,颇有乡间风情的亚维翁传统服饰衬托出那纤细的腰肢与文静的气质,也会让她回想起过去仍在田野垄亩上行走的日子。
已经很久了。
却无法忘记。
在漫无止境的人生中,已经遗忘的岁月里,依耶塔·拉斐尔的世界始终是灰色的,直到来到这片土地、遇见那些人后,才拥有了色彩。温暖、鼓舞、包容、关怀、呵护……她的记忆是由这些颜色构成的,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所以当那些人都离她而去后,她便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并顽固地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只会下雪的冬季里,拒绝其他色彩进入内心的世界。
直到某一刻有人告诉她,如果因为害怕带来灾难就拒绝飞翔,那么为何不让脚下的大地带着你飞起来呢?诅咒或许可以限制你的自由,却无法束缚整个大地的自由。
当大地是自由的,那么,你也是自由的。
于是,七百年来汹涌的风雪头一次出现了裂痕,依耶塔·拉斐尔的人生也迎来了不一样的选择。
但无论需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始终坚信的是——
“你们能听到吗?”
她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请祝福我吧。”
……
圣夏莉雅坐在风车底座的台阶上,安静地注视着同伴们的悠闲日常,自己则似乎在等待什么。她看见一阵风迎面而来,吹过山野和林间,满地盛开的樱草花被风压弯了腰,七色的花瓣飘飘洒洒,犹如下起了一场缤纷的花雨,甚为绮丽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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