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便发现昨晚上岛的新妹妹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此时正坐在床头边与自己对视,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自己的睡相应该没有很糟糕吧?
圣夏莉雅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随后才意识到现在可不是纠结睡相的时刻。她连忙坐直了身子,和白夜面对面,先用一声咳嗽掩饰自己尴尬的心情,开口时下意识想要摆出身为姐姐的威严,告诉对方不能在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闯入她的房间,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可话到嘴边她才想起来,面前这位少女是白夜,而非格洛丽亚。
对于格洛丽亚,她可以摆出姐姐的身份讲道理,可是白夜真的会把她当成姐姐来看待吗?作为同一具身体里的两个人格,她们的性格却完全相反,如果想要以面对格洛丽亚的态度去面对白夜,肯定是行不通的。
类似的想法在圣夏莉雅的脑海中转了不止一圈,于是,当那句本应是教训的话说出口时,却变成了一种克制的询问,少女的语气软了下来,其中带着一股小心翼翼地试探的意味:“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白夜……小姐?”
犹豫了一下,她最终还是给对方的名字后面加上了敬称。
白夜平淡地瞥了她一眼:“你猜。”
我猜……什么?
圣夏莉雅没料到会是这种回答,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了。
莫名其妙潜入自己的房间,又莫名其妙让自己猜测她的来意,这位少女的行事风格如此随意,甚至已经到了令人捉摸不透的地方,难怪格洛丽亚提到自己的第二人格时,脸上总会不自觉挂上一丝苦笑,大概她也觉得与白夜相处的过程,是一种对身心的煎熬吧。
“猜不到吗?”白夜又瞥了她一眼:“如果需要我提醒的话,未免太不解风情了。”
她到底在说什么?
圣夏莉雅这么想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几幅破碎的画面,一幕幕景象是如此熟悉,但画中的人物都隔着一层朦胧的灰雾,看不清楚,她们交谈的声音也像是从云端传来,抵达这里时已经显得断断续续,给人的感觉像是一章乐曲被人为切割成好几段,中间插入了突兀的杂音。少女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梦中,恍惚中只觉得周围的一切:攀过窗棂的阳光、趴在椅子下熟睡的小羊、还有这双正与自己无声对视的灰色眼眸……都蒙着一层虚假的面纱,轻轻一戳就会破裂。
这是……梦?
圣夏莉雅出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低声问道:“是你让我做那个梦的?”
白夜的嘴角微微一勾:“还不算太笨。”
她起身,环视房间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窗外,她低声似自言自语:“现在,让我看看你的梦吧。”
什么意思?圣夏莉雅正想开口询问,忽然脚下传来一阵轰隆轰隆的声响,随即地板开始破裂坍塌,整个房间内的家具——桌椅、柜子、书架、包括圣夏莉雅正待着的那张床,全都在同一时刻飞上了天空。哗啦啦的风猛烈吹过,在飞翔的家具间荡开了呼啸的回音,也掀起了少女青色的刘海,那双如琥珀般清澈的眸子茫然地眨巴了一下,随后圣夏莉雅发现自己已经离开旅馆,站在了一片灿烂的樱草花田中,一片粉色的花瓣慢慢地飘落在她面前。
阳光明媚,草木生发,一切欣欣向荣的景象显得如此美好。天上传来谁的笑声,少女抬头望去,看见一座洁白的风车塔屹立在花田的正中央,一位有着雪白长发的天使正站在风车塔的最高处,张开背后的羽翼向天空飞去。然后,银发的旅人妖精们领着无数白色的鸟儿,从天的另一头飞过来,它们身上飘落的羽毛如一片浩浩荡荡的潮汐涌过,转眼间就将那个欢笑的渺小身影淹没了。
被这些飞鸟簇拥着,天使索性放弃了自己飞行的念头,将整个身子都沉入了它们的拥抱之中,就像躺在一张全是雪和羽毛的柔软大床上,又或是骑在一只由无数小小的鸟儿汇聚而成的巨鸟的背上,就这样慢慢地翱翔着,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至在视线中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她要去哪里呢?她们要去哪里呢?似乎没有人可以解答这个问题,然而,她是一定会飞起来的,谁都无法阻止,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这是……什么情况?
仍搞不清状况的圣夏莉雅四下张望,看见花田旁边的小花园里,一位神采奕奕的金发少女正提着鲸鱼形状的水壶,给她最心爱的紫罗兰浇水,那些繁茂的花枝在她的精心呵护下逐渐成长壮大,攀过了木栅围栏、攀过了地面,最后甚至攀上了风车塔的墙壁,无数花枝在高空上如原始森林般相互纠缠,遮天蔽日,花枝上每一颗稚嫩的花苞都在绽放新绿,就这样盛开了一场浩大的花海。
“你好,”她走过去,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你有看到一名灰色头发的少女来过这里吗?”
“咦?”
对方歪头,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从嘴里冒出一句:“小夏姐姐,好奇怪,我不知道,先睡了。”
“等等——”
圣夏莉雅还未来得及阻止,对方便飞也似地逃掉了,像一只受惊的松鼠般躲到了紫罗兰的花荫下,消失不见,只有那把鲸鱼形状的洒水壶还留在原地。圣夏莉雅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害怕自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随手捡起地上的洒水壶放在花园里,然后沿着一条穿过樱草花田的弯弯曲曲的小路,继续向前寻找那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