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并没有人理会那棺材里的怪声,杨家人都只顾着劝杨国忠之妻裴柔去了。
裴柔认了死理,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杨国忠就是她的天,有杨国忠在,她便是长安城里最有权势的贵妇人。如今杨国忠死了,就算有儿子媳妇在,宫里圣人贵妃也愿意庇护,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她如今是个寡妇了,再也没有人象从前那般敬她、惧她。那害死了杨国忠的凶手便是夺走她权势的恶人,她恨不得杀上个血流成河,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虢国夫人姐妹几个也过来劝她,劝得多了,见她油盐不进,也失了耐心。秦国夫人身体不好,咳嗽着转身离开休息去了,懒得继续跟她说话。虢国夫人直接冲着她的儿子媳妇下令:“你们娘这是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了。你们还继续让她在这里胡闹什么?还不赶紧送她回屋里歇息去?!”
杨国忠的几个儿子忙应声去扶裴柔,被她一把甩开,径自跑到灵堂上去,扑到棺材上哭道:“大人哪!你睁开眼啊——”话音未落,就转变成了尖叫声。
所有人起初只是追着进了灵堂,待听到裴柔的尖叫声时,全都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却是本该躺在棺材里的杨国忠不知几时坐了起来,双眼睁开,直愣愣地盯着裴柔看,而后者早已双腿发软,坐倒在地,正浑身颤抖着往后蹭,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虽说裴柔哭着求杨国忠睁开眼,但杨国忠真的“睁”开眼了,她也是没办法接受的。
杨国忠的长子杨暄被兄弟们往前推了两步,大着胆子试着叫了一声:“阿耶?您老人家可是……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杨国忠直愣愣地循声转头看向他,动作一点儿都不象是活人会做出来的,看得杨暄双腿直发软:“阿……阿耶?”
他才叫唤了一声,棺材里的杨国忠便直直站起了身,没有抬脚,却是整个人往上拔了一段,脚都悬空了,平平地“飘”出棺材,方才重新落回到地面上。
紧接着,这不知该说是死人还是活人的杨国忠开口了:“客人可送走了?”声音沙哑刺耳,只隐约可以辨认出是他本人的声音。
可不管声音是不是他本人的,灵堂里的人都顾不上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方才悬空“飘”出棺材的情形,根本不认为他是假死又或是恶作剧什么的,直接认为这是闹鬼了!
随着一阵尖叫,所有人都被吓得跑出了灵堂,就连杨国忠的妻子与亲儿子也不例外。一众贵夫人都吓得花容失色,一众官员权贵则吓得连鞋子都掉了。等众人跑光了,灵堂里只剩下杨国忠站在原地,便是一地的鞋履、丝帕与佩饰。
杨国忠好象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还继续张着嘴说:“送走了就好。这几个人有点才干,日后还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且好生笼络着些,别叫旁人将他们拉了去。”
就象是有什么人正在他面前听训,而他也没有死过,只是平平常常地让人把来探病的客人送走了,然后随口吩咐子侄一声般。
灵堂里越发昏暗了。外头天上的乌云已经遮住了所有的天色,诡异得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隔着铜镜看着这一切的李俪君自然也不例外。
二红目瞪口呆地看着死而复生的杨国忠,只觉得自己好象在做梦一般。但李俪君对此事并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倒也不至于太过震惊。只是看着如今活死人一般的杨国忠,她心里真的很想知道,那位大能打算要怎么收场?真的要让这个傀儡一般的“杨国忠”去告诉所有人,他并没有死,一切都是乌龙吗?
随即,李俪君脑中忽生警兆。
她立刻打开了灵光视野,利用后土娘娘所赐的法门仔细感觉,很快就察觉到有一股极强的威压自高空中下降而来,直接冲着宣阳坊杨家大宅去了。哪怕道政坊与宣阳坊还隔着一整个东市,这种威压也足以令她喘不过气来。
二红修为比她弱,表现得更加不堪,整个人已经腿软地坐倒在地,除了喘粗气以外,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李俪君当机立断,袖了铜镜,拉起二红的手,便翻身跳出后窗,迅速在窗下的泥地上挖了个洞,弹指间就连二红一起藏进洞中深处。随着头顶上的土层合埋如初,她们主仆二人已身处地面六尺以下的深处了。
为了以防万一,李俪君再手捏法诀,遥控杨家大宅里的所有小纸鹤与符箓自行燃烧毁坏,务必不留一点痕迹。
她的手脚够快,当她完成这一切的时候,一股凉凉的法力以杨国忠大宅为中心,缓缓向外散发开去,不但刮过了整个宣阳坊,也刮过了皇城诸官署、道政坊的隋王府、与隋王府一街相隔的兴庆宫,还有太极宫、大明宫……最终将整个长安城都刮过去了。
李俪君躲在土坑里,对外界诸事不知,只是看着二红缓过神来,状态回复,抹着汗重新坐起来说话:“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李俪君只告诉她:“那位大能出手了,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处理杨国忠死而复生的事。”
“什么?”二红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可李俪君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清楚。在任何正常人或正常修士看来,那位大能的做法……都不能算是正常的。她要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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