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静淑仪挂念，已经好多了。”

不好能给皇上‘侍寝’？

慕雪尘都不想搭理她这种故作熟稔的废话，客客气气地应了一句。

静淑仪自来熟地扶着她的手臂，顺势拍了拍她的手，状似安抚，小声道：“那便好，我听说你昨日还淋了雨，怎的这样不乖？”

她没用自称，让慕雪尘多少有些佩服她这自降身份的举动。

那话里十分宠溺，像极了对待自己的幼妹。

只不过，她刚靠近，慕雪尘就闻到了她身上稍显浓郁的熏香。

这熏香，遮住了其他的气味。

慕雪尘心中了然。

郭氏，本名郭莹莹。

三等宫女出身，却是虞羲和的启蒙宫女。

跟着虞羲和十年，颇得虞羲和的爱护。

曾有孕三次。

可惜，均未能产下子嗣。

她见证了虞羲和从一个普通皇子到燕王、到太子，再到帝王的整个过程。

是留在虞羲和身边最久的女人之一。

虞羲和的启蒙宫女有三人。

包括静淑仪郭氏，婉容萧氏以及早已不知道被遗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美人游氏。

虞羲和自十六岁有了启蒙宫女开始，跟在他身边的女人不少。

但留到现在，甚至在虞羲和心里有一席之地的。

却是五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便是那与他情投意合的韩皇贵妃，也在册封为皇贵妃那年，香消玉殒。

慕雪尘面前这位，即使不能生育，虞羲和登基时，却仍感念她的情意，将她晋为从七品常在，而萧氏和游氏则为宝林。

后来在某次晋位时，虞羲和给了郭氏‘静’的封号。

郭氏自此成了东宫老人里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嫔妃。

如今，郭氏稳稳地升到庶四品淑仪的位置，却不曾被后宫嫔妃忌惮。

可见，其心性和手段，都不简单。

最重要的是，虞羲和这些年即便不再召幸于她，却仍偶尔会去她的沐梓洲陪她用膳，留宿，给了她足够的体面。

所以，她的日子，始终比一般不受宠的嫔妃好过的多。

这些年，她也安分。

至少，是看着安分不争，大大方方。

在宫里八面玲珑，对谁都能亲亲热热的，倒是让宫里的许多人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和讨好。

这里边也包括曾经的慕雪尘。

慕雪尘垂眸，掩住了自己眼底的情绪。

静淑仪既要扮演一个好姐姐，慕雪尘倒要看看，她能演多久。

不就是演戏吗？

这题她会。

既要演，奉陪就是了。

于是，慕雪尘抬起头，回她一个坦率的笑容：“这几日昏昏沉沉的，正好下雨，想让自己醒醒，就去了，不过是些雨丝，不碍事。”

手不经意地从她手里抽出来，垂在身侧。

长长的宽袖，掩住了她握拳的手。

尖锐的指甲，在她掌心留下了极深的划痕。

“姐姐本想着去探望的，只是又怕扰了你静养，所以……”静淑仪满脸为难。

慕雪尘在心里呵了一声。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没关系的，陛下派了人照顾，婢妾好多了。”

实际上，虞羲和到底派没派人，谁又知道？

不过，慕雪尘今日里的表现，倒让郭氏有几分惊讶。

往日里，慕雪尘除了追逐虞羲和，并不爱搭理人。

她自得其乐，宫妃们也懒得跟她较劲儿。

除了与后宫几位宠妃不和，但对其他的人，算是温和有度，只不曾像今日这般，眉眼里都带着笑意。

郭氏心里百转千回。

在看到慕雪尘身上的痕迹时，眼底晦暗不明。

又想慕雪尘这般暴露的姿态，实在反常。

莫不是，侍寝了，以为就有底气在后宫里张扬了？

静淑仪敛下眸子：“那就好，陛下对妹妹上心，也是好事，太后也该放心了。”

慕雪尘就像没听懂她的暗示一般：“这倒是。”

“……”

静淑仪试探着问：“是了，姐姐听说，昨日夜里，吴才人身子不适，请了太医，不知，陛下可有过去看看？”

慕雪尘面上惊讶万分：“啊？有这回事吗？陛下整夜都与婢妾一道，并未听苏总管来禀啊？吴才人没事吧？”

静淑仪脸上一僵，差点维持不住往日里的温和形象。

她摇了摇头。

隐在裙袖下的中指不自觉地抠着大拇指。

慕雪尘视线顺着她紧绷的胳膊往下，隐没在袖裙下袖摆，微微而动。

两人心思各异，一路无话。

她们身后不远处，萧婉容正带着宫人缓缓跟着，并不上前与她们搭话。

慕雪尘眼角余光扫了扫。

没太在意。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凤仪宫内。

慕雪尘到的时候，大部分的宫妃都到了。

听见门外的响动，原本各自叙话喝茶的嫔妃们齐刷刷地看向她们。

准确地说，是看向了慕雪尘。

慕雪尘恍若无闻，本本分分地给各位见礼。

奈何她脖子上那“遮”都遮不住的痕迹，那逾制的衣裳和步摇，都过于明显，实在是让在座的大多数，心情实在好不到哪儿去。

尤其是慕雪尘的侧边。

几道刀子般的视线，就这么落在她身上。

不过，慕雪尘知道，今日的焦点，不会全部落在她身上。

吴才人，也是关键。

两年前，虞羲和第二次选秀，入宫的嫔妃这么多，除了一位选侍和一位宝林以及宠妃厉蓁蓁有过身孕以外，后宫就再也没有嫔妃有过孕事。

厉蓁蓁张扬跋扈惯了，后宫里看不惯她，不愿让她生下孩子的人多得是。

那位选侍是个立不住的。

还没坐稳胎儿，就被悄无声息地落了胎。

后来更是被悄无声息地弄死了。

那位宝林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担惊受怕地熬过了最危险的孕早期三月，却在临产时摔了一跤，一尸两命。

这些事是人为的，还是意外，皇后最终也没个准话。

虞羲和刚坐稳皇位，忙得很，也没时间在意。

更何况，后宫里每年总有那么几个嫔妃作妖，上赶着送死，不值得他费心思。

那选侍和宝林的事，最终都被定性为意外。

时隔两年，后宫再传孕事，对于皇室而言，总归是好事。

但对嫔妃们来说，就不一定了。

吴才人有孕。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安静’了两年的后宫，怕是又要再起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