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尽快。Www.Pinwenba.Com 吧”何世杰盘算一下,“半个月之内交稿吧。”
主席叹息一声,“既然全力搞蚩尤工程,。军装非常合身,但穿在他还没有长足的瘦弱身体上,还是有点宽大。姚明芝扳着儿子的肩膀,左看右看上下打量。没等爹妈问有关详情,姜元善先把口子堵住了,“爹,妈,你们知道部队有保密纪律,有关工作的事你们就别问了。只看这儿一切都好,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俩人都说,好,好,真的一切都好,俺俩放心。
中午,何所长亲自为二老接风,就在大院食堂的小雅间。食堂里饭菜琳琅满目,人们把卡一刷,再在液晶屏幕上点几下,要的饭菜就点好了,方便得很。小雅间里的女服务员穿着红色上装,白色绣花裙,高挑漂亮,笑容可人,精致得像瓷娃娃。当妈的闪过一个念头:这么多漂亮女孩,牛牛找对象不用爹妈操心了。因为是中午,按纪律不准喝酒,何所长以果汁代替,非常热情地敬两位客人,“代表部队感谢二老,为我们培养了这么好的苗子。”
姚明芝看着儿子笑开了花,“哪里哪里,俺们才该感谢你们哪。孩子交给部队,俺俩就放心啦。”
“我是不随便夸人的,”何所长笑着说,“不过你儿子确实很出色。具体情况我不细说,反正你儿子在参军之前已经做出了一项很出色的贡献。”他扭过头对小姜说,“小姜,这句话我是对你爸妈说的,你这会儿应该是聋子,可别翘尾巴。”
姜元善一本正经,“你们说啥?我真的没听见。再说我好像没尾巴吧,可能一生下来,尾巴就被我爹割掉了。”
“没听见,你咋知道我说你翘尾巴?”
一桌人都笑了,身后伫立不动的女服务员也忍俊不禁。席间何所长一再说,这儿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请二老多提意见。夫妇俩都说,没有,没有。这儿一切都好,安排得非常周到。筵席结束时,何所长再次敬酒,说他工作忙,二老走时他就不来饯行了,然后把二老送到食堂门口。
下午牛牛没有陪爹妈,仍照常去研究所上班,看来他的工作安排确实非常紧。晚饭后牛牛才有了空闲时间,带爹妈来到公共活动室。其他孩子也都聚在这儿,小胖墩孙可新、文静的庄敏、性格外向的徐媛媛和刘涛、大眼睛的严小晨、戴高度近视镜的朱郁非,肩宽体壮的张如弓等。今天是周末,他们都换上了便装,女孩子更是打扮得花团锦簇。虽然姜氏夫妇与这些孩子是第一次见面,但其实是很熟悉的,只要一报名字,他们就知道这孩子是哪届大奖得主,是金奖、银奖还是铜奖,是国内奖还是国际奖。这些年来,因为牛牛的缘故,他俩对有关物理工程大赛的事儿可是太熟悉了。
姜元善把爹妈带来的包子用微波炉加热,每人分一个。大伙儿虽然夸着包子好吃,但显然没有姜元善所期望的那种热烈,尤其是不大吃面食的南方籍孩子,赞美只是礼节性的。姜元善看出来了,大为不平,说:“我做出了多大牺牲,才狠心把这些包子拿出来共产,没想到你们是牛嚼大麦!可惜了可惜了。”严小晨笑着说:“别把我划到他们中间,我是真觉得好吃。你还有没有?我还没过瘾呢。”姜元善说:“好歹碰到一个知音。我还有三个,明早再给你分一个半。”
谈话氛围很和谐,只是基于保密的缘故,姜宗周不敢随便扯起话题——也许孩子们的家庭、父母、住址都属于保密范围呢。所以他多半时间是笑着当听众,由着孩子们海侃。姚明芝好像有点心事,虽然与四个女孩聊得很热络,但时不时会下意识地停住话头,悄悄盯严小晨一眼,而严小晨也含笑回望。过了一会儿,严小晨说:“姚阿姨,到我屋里坐一会儿吧,我正好有件事要找大人请教。”回头对姜元善说,“你们别跟来,是女孩儿的问题,对男生保密。”
徐媛媛笑着说:“我去行不行?”
严小晨略一迟疑,笑着说:“行啊行啊,不对你保密。来吧。”
徐媛媛笑着摆摆手,等两人走后,她不为人觉察地撇撇嘴。从参加夏令营开始,相处一个月来,她已经悄悄盯上姜元善了,据她看来严小晨也是如此。这中间难免有一点竞争,有一点嫉妒。这会儿媛媛想,还是严小晨最聪明啊,知道曲线进攻,先同未来的婆母拉上关系。
两人来到严小晨的房间,小晨关好门,让阿姨在沙发上坐好,含笑看着她。姚明芝问:“你是姜家晨晨?”
“是我,姚阿姨。我看姜叔叔没认出我。”
“男人都眼拙。再说女大十八变,十年没见你,你的模样变多了。这些年你爸妈没有回过老家,我和他们也断了联系。我记得你原来随你妈的姓。”
“对,原来叫姜晨,我爸让我改了。”严小晨不想让姚明芝悟出改名的真实原因,笑着解释,“我爸是超级大赖皮!当年我妈生我时,他为了哄外婆照顾我妈,谎说要倒插门,让我随妈的姓。等我长大后他就耍赖,要我转回头姓严。我妈懒得和他理论,就随他了。”
“我早知道国际物理工程大赛得奖者中有一个严小晨,北京人,还是唯一的国内国际双料奖,没想到是你。你真了不起。”
“牛牛哥是金奖,他才了不起呢。”严小晨直视着阿姨的眼睛,平静地说,“姚阿姨,刚到夏令营我就吃了一惊,原来得国际金奖的姜元善就是当年的牛牛哥!不过我没有告诉他我是谁。他没认出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我知道他患有失忆症,童年的事都忘了。”
她没有解释为什么要瞒着牛牛哥,为了避免尴尬,她立即把话题扯开,兴致勃勃地回忆往事。她说小时候,在姜营住的那三四年,和牛牛哥玩得最好。牛牛虽然只比她大几分钟,但把哥哥的样子做得很足,凡事都让着她,还带她去逮蝴蝶,捉蚰蜒。“阿姨你记得不?有次我俩到枣园里玩,不知咋的惹着蜜蜂了,一只蜜蜂钻到我的头发里,我吓得扯着嗓子哭。牛牛哥帮我赶蜜蜂,结果自己挨了蜇,疼得直龇牙,还一个劲儿地说‘没事没事’。”
“我记得。你那时也很惦记他。知道他爱吃巧克力,从北京回来总要带一大包,瑞士进口的。后来他问我,为啥晨晨给的巧克力比你买的好吃?他不知道两种巧克力价钱差老远啦。”姚明芝说。
“现在还爱吃不?”
“不吃了。失忆之后,他似乎把这个癖好忘了。”
两人都顿住了,心里发苦。这些童年花絮,哪怕是很甜蜜的,回忆起来也带着很重的苦味。牛牛永远失去了童年记忆,他的一生注定是残缺的。
她们在谈话中一直小心避开不愉快的话题,但那件事终究是避不开的。姚明芝叹息一声,准备把话说透,“晨晨……”
严小晨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即截断:“阿姨,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有些事别看得太重,一个人很小时偶然干一件错事,并不代表他天性就坏,更不能让他和他的家人一辈子为此赎罪——那就太过分了。其实严格说来,那件坏事我也参与了,我也有份啊。阿姨,牛牛哥患失忆症,其实是件好事,可以避开心理上的阴影。至于我,肯定不会告诉牛牛这些事,也不会告诉他我过去认识他。更不会对别人提,一辈子都不会。我建议你们也瞒着他。”
姚明芝眼睛湿了,严小晨这样成熟,简直出乎她的意料,她和牛牛同岁同生日,此刻还不足十七岁呢。也许天才孩子都早熟吧,又或者是童年的挫折让她早熟了。“晨晨,谢谢你的苦心。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听你的。”她又说,“有你在这儿阿姨就放心了。麻烦你多操心,凡事关照他。如果牛牛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及时通知我和你叔叔。”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互相关照。不过不会有什么事的。牛牛哥非常、非常出色,我这话绝非夸大。说句自我吹嘘的话吧,凡能得到国际物理工程奖的个个都不是笨蛋,但牛牛哥还是比我们高一个数量级。他又天生有领袖气质,可以说是我们十一个人的核心,大伙儿都挺佩服他。而且据我观察,连何所长甚至国家主席都很欣赏他。我敢说,他的前途无可限量。”
她给出了这样高的评价,但姚阿姨并没有为此而兴奋,只是摇摇头,声音低沉地说:“你姜叔叔说过,这辈子不指望牛牛能有多大出息,只要平平安安就行。”
严小晨笑着,“但他一定会有出息的,你们想挡也挡不住。不管咋说,咱们可……千万不能……”严小晨谨慎地斟酌着用词,“往他心里硬塞进去一块阴影。”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你,晨晨。”
两人怕别人多心,没在屋里多停留,返回了活动室。徐媛媛飞快地扫了两人一眼,猜度她们刚才谈了什么,但两人表情平和,看不出什么端倪。活动室里正进行着每周一次的沙龙玄谈,大家谈兴正浓。今天的主题是姜元善提的,要把“人类历史上的著名古迹分类”,看有多少是“本质良善”的,有多少是“本质邪恶”的,有多少是“中性”的。
姜元善正说道:“……依我看,历史名胜的建造动机绝大部分是‘恶’的。比如中国的大运河,虽然建成后有助于社会经济特别是南方漕运,但隋炀帝开掘运河的初衷却是为了享乐,为了南下巡幸;比如著名的长城,虽然站在华夏民族的角度来说是为了防御,是正义的,但站在全人类的高度来说,只能说它是同类相残的产物,更不用说它的墙基下堆了太多修城苦力的尸骨;秦皇陵、兵马俑、汉唐陵、明十三陵等,都是为了帝王的私欲,活着时穷奢极欲,死了,一堆臭肉还要占用那么大的空间;龙门石窟、云冈石窟,顶多只能算是中性的吧,云冈的佛母像和龙门的卢舍那佛,分别是依照当时权倾天下的北魏冯太后和唐朝武则天的样貌而造的,光看这一点,修建动机就不用说了。外国也是一样啊,埃及金字塔、狮身人面像、巴格达空中花园、印度泰姬陵,等等,几乎很难举出反例。不妨算一算,如果把‘本质邪恶’的古迹都删掉,整个人类历史还能剩下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