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平阳侯殁
韩安国府中。Www.Pinwenba.Com 吧郑当时和韩安国相对跪坐席上,面前的案几上几样小菜,却有一只大酒瓮,看来二人已经是对饮多时了,面上微微有了醉意。
韩安国道:“郑兄好酒量啊,在卫府婚宴上喝了不少,如今还能和老夫对饮啊。”
郑当时:“哈哈,长孺兄才是海量啊。你这个称病赋闲在家的人整日歌舞酒肉,好不快活啊!”韩安国别号长儒,亲近友人依次相称。
韩安国:“庄兄见笑了,安国这是腿伤未愈,何来称病一说。”郑当时表字为庄,所以韩安国称其为庄兄。
郑当时:“你个老狐狸,瞒得了别人瞒得过我吗?伴君如伴虎,高处不胜寒,这道理我懂,你的心情郑某自然也懂。”
韩安国:“既然都懂就不必点破了。庄兄看看,先是灌夫、窦婴,又是王恢、田蚡,老夫算是怕了,老夫就好这些口腹之欲,丝竹之声,功名利禄还是让别人去争吧!”
郑当时:“长孺兄超然于世,郑某佩服。如今这朝廷,确实已经不比先前了,丞相也好御史大夫也罢,其实不过是皇帝的鹰犬而已,真正行首辅大臣权力的是今天娶得美娇娘的这位。”
韩安国:“你说卫青啊,我看要真是卫青还好,可惜啊,皇帝并不想把权力分给任何人,任何想要权力的人恐怕都是他想清理的对象。卫青是个聪明人,也是个难得的厚道之人,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皇帝放心。”
郑当时:“我看皇帝对卫青也是既拉拢又防备,郑某认识卫青也有些年头了,这小子生为奴隶,世人都以为他有今日,是靠裙带关系,但是郑庄知道,卫青才华、见识都不可小觑。”
韩安国:“然也!庄兄所言极是。卫青的确不同凡响。韩某也曾以为,像他这样出身贫寒的市井小人,一旦得势必然会倒行逆施,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无论内朝伴驾还是训练新军,都丝毫没有倨傲之色,不贪功劳名声,除了厚道,恐怕这也是他深谙做人智慧之故。君王太过英明神武,作臣子的就要愚钝一点,圆滑一点。”
郑当时:“是啊,他人只见卫青以柔和媚上,无士人之风骨,可是实际上皇帝就吃这一套,刚正不阿者如汲黯辈,虽然皇帝屡屡嘉赞,但实则难以入得核心决策圈,逐日被边缘化,又有何意义。”
韩安国:“安国不才,宦海沉浮数十载,早就看透了这些,君主若是中人之资,我等做臣子的还可以尽全力辅佐,而如今这聪明绝顶的皇帝,我看还是急流勇退的比较好,丞相这个位置人人贪恋,唯有韩某人如坐针毡,一天也不敢多坐。老夫已经老了,想要个安逸的晚年,不要祸及子孙即可。”
郑当时:“哈哈,安国君确实是老了,朝中首辅之位,多少人垂涎,唯有你避之不及。”
韩安国:“首辅大臣之位固然很多人惦记着,就连如今皇帝要打匈奴,也让许多人蠢蠢欲动啊,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也。卫青其人可堪大用,这是国家之福,如今皇帝身边的那些儒生,空谈可以,打仗将来还是要靠卫青。汉军历来论资排辈,卫青领军势必有人不服,你我二人要多多扶持他啊。”
韩安国虽然贪财狡猾,但是对正道大义却一点都不含糊,对匈奴的战争关系到国家民族的命运,他自然上心。
郑当时:“安国君高义。可是我汉军军中名将如云,李广声名显赫,李息、公孙贺都是军人世家出身,加之皇帝身边庄助、终军,还有那年事已高的公孙弘,都还是可用之才,有这样的一个智囊团,打匈奴应该不是难事。”
韩安国:“李广徒有虚名,实则才材有限,难有建树,李息、公孙贺很难独当一面。那公孙弘虽有才,但其太过老奸巨猾,最善见风使舵,怕是只会迎合皇帝而不顾大义,庄助、终军少年得意,恐怕行事终会有所欠缺,都不会长久。人,其实就像一柄铁剑,太过柔软,是不会有剑锋的,而太过锋利则又容易折断,两者互补,才最理想,我见朝中新人,只有卫青深谙此道理,将来必定是他扭转乾坤。”
郑当时:“长孺兄不是力主和匈奴和亲吗?为何如今却关心起战事?”
韩安国:“司马法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眼下,安国以为和亲为好,但匈奴咄咄逼人之势与日俱增,将来汉匈之间必要一决雌雄,这些事儿不得不考虑啊。老夫这条腿也好得差不多了,想必皇帝不日将会再次启用老夫,活到这把年纪了,还能为国效力,是好事啊。”
郑当时默然,韩安国又道:“如今陛下励精图治,人事、政策难免动荡,我看庄兄与其留在朝中,不如外放地方做些实事,这才是谋国谋身知道啊!”
果然,几日之后,皇帝重新启用韩安国为中尉,掌管兵事。韩安国目光敏锐,对未来朝政的走势眼光精准独到,如他所料,元朔三年(公元前126),汉武帝颁旨,以法律的形式确定内外朝制度,以卫青主内朝,公孙弘主外朝。
内朝成员包括左、右、前、后将军,诸大夫,以及侍中、散骑、诸吏、诸郎、博士等。这些人多为皇帝心腹,常常加官侍中、给事中等,从而得以出入禁中,随从皇帝左右,参加顾问应对,掌握军政大权,成为实际意义上的决策集团。外朝以丞相为首,诸卿设置与组织机构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权力大大缩水,变成了执行和处理政事的机构。武帝时期的丞相,大多碌碌无为或者死于非命,鲜有作为者,其地位可见一斑。
韩安国因堕马而被免去丞相职务,也许实在是一桩好事。
卫青成婚,去了曹璇,了了心愿的平阳侯曹寿,又艰难的熬过几个月,在家人的痛哭声中阖然长逝。平阳侯府上下悲痛欲绝,就连平阳公主也嚎啕大哭。平阳侯为人谦和,待下人、奴仆极为宽厚,在世家子弟中享有美誉,只可惜,天命如此,英年早逝。其封邑平阳的百姓皆感念其恩,家家设香案祭典。
如胶似漆的一对新人,又忙着操办曹寿的丧礼。皇帝也派重臣前来祭典,葬礼极尽哀荣。
平阳侯世子曹襄承袭了父亲的爵位,仍在姑父卫青麾下效命,曹襄年纪尚未成年,不能正式编入羽林骑,跟随卫青左右,以图将来有所建树。
平阳公主虽然和曹寿并未剩余子嗣,但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曹寿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公主悲痛,整日叹息。
公主新寡,卫青也不便出面安慰,卫君孺和卫少儿整日陪伴公主,算是稍微缓解了一下公主的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