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王恢之谋
韩安国大才,堪称国器,他的名气不仅限于战场,还在于博学、雄辩,当年梁王争储,忘乎所以,仗着皇太后窦氏撑腰,对皇帝都咄咄逼人,出言不逊,以致和兄长刘启交恶,大有水火不相容之势,其后皇帝震怒,因为梁王的行为触及底线,所以景帝意欲除掉梁王,而梁王刘武也意识到这一点,惶惶不可终日。Www.Pinwenba.Com 吧
此时,又是韩安国临危救主,只身来到长安,一番动人言辞,大谈兄弟手足之情,打动了孝景皇帝,使得皇帝放过梁王,此番作为甚至要比当年独挡吴楚叛军更广为人知,自此韩安国之名天下皆知。
韩安国还有一个他人少有的长处,虽然他自己贪嗜钱财,但是骨子里却尊崇高洁有识之士,他在梁王面前受宠的时候,推荐了一批名士,都是廉洁博学之才,甚至有比他高明比他名气大的人,他也从不嫉贤妒能。他为梁王推荐的壶遂、臧固、郅都,都是天下的名士,为梁王所用,使得梁国大治。郅都更是受到了景帝的赏识,官至中尉,而壶遂也在汉武帝当政时期受到重用。
因为韩安国的这些特点,大汉帝国的士子对他赞誉有加,奉为国器。梁王刘武病逝之后,景帝以遍施恩泽为名,将梁国一分为五,汉初最为强大的诸侯国就此消失,中央政府集权进一步加强,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惜,这也人因此万分沮丧,此人就是因此赋闲在家的韩安国。
不过这种沮丧也没有持续多久,皇帝就召韩安国觐见,并且封了北地都尉的职务。北地地处汉匈交着的宫监卫青求见。
韩安国十分惊骇,建章营乃皇帝宿卫,建章宫监虽然品级不高但是谁都知道位置重要,整日陪伴皇帝的人,举足轻重毫无疑问,韩安国不解的是为何他会来此,而且十分棘手的是,对于卫青其人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韩安国并不急于相迎,而是在属官中打听卫青的情况,早有郡司马卢武将卫青的情况添油加醋的说与都尉:“这卫青本是平阳侯府骑奴,去年的时候,皇帝路经平阳公主府临幸了一个歌女,而这个歌女正是卫青的姐姐。皇帝因色而宠爱一个奴隶出身的歌伎,爱屋及乌之下,连他的弟弟也委以重任。”
这卢武曾是李广部将,深受李将军影响,向来自负军人世家,看不起出身低微的人,对有裙带关系的卫青自然没有好话,今天有机会再都尉面前发表意见,自然要尽力贬低卫青。
北地都尉属吏多是旧人,和卢武共事多时,他的话,大家自然随声附和。基于对皇帝刘彻的了解,韩安国认为能让皇帝亲自擢拔为近侍统领的人,必定不是庸才,因此,对众人的评价他半信半疑。
待到和卫青互相见礼的时候,这种疑问被彻底打消了,卫青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韩安国这样老成、世故,阅人无数的老狐狸来说,是一目了然的。宵小之人看卫青,总是忽略他的诸多优点,看到更多的是他的裙带关系,以此作为自己一事无成的借口,而真正博学多才之人所看到的是他的内心和自身。韩安国深知有才有识之士内心势必高洁,所以也避免交浅言深,对卫青也不过分热情,只是招呼他在驿站住下,对于受伤的曹璇,韩安国将北地都尉府的内府腾了出来安顿她,并且召集北地郡所有名医,全力医治。
彼时,北地都尉府还有一个神秘的客人,那便是朝中的大行令王恢,大行令是九卿之一,是负责处理常规外交事物,管理本国内部少数民族的职务,大行令官职原名典客,是两千石的高官之一,孝景皇帝改典客为大行令。
王恢是燕地(今河北易县附近)人士,任大行令之前一直在边境地区担任行政首长职务,数次领兵和匈奴交战,所以熟悉匈奴的情况。作为朝中有名的主战派,王恢反对和亲,主张对强硬的对匈政策。王恢任大行令之后,更是多次出使匈奴,每次都有意收集各类情报,以备不时之需。基于对匈奴的了解,他认为,汉匈之间必定要刀兵相见,没有谈判的余地。。
此次王恢来到北地,带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他谋划了很久的惊天行动。王恢深知匈奴人的贪婪和狂妄,所以他从很久以前就有了一个很大的计划,他希望以一个城市的财富、人口,引诱匈奴单于亲率大军前来,汉军早早设下埋伏,不求将匈奴一网打尽,只求能生擒其头目或者将其击毙,必然能引起匈奴内乱,可保边地数十年和平。
怀着这样的一个目的,他在边境各郡辗转数年,最终物色到了马邑富商聂壹。聂壹非但家财万贯,更难得的是有一颗赤子之心,聂壹的商队往来汉匈之间,络绎不绝,却从不给匈奴带去可获巨额利润的铁器刀兵。王恢多次暗中考查,证实聂壹为人,才将要事相托,而聂壹也不负重托,不动声色的将生意做到了匈奴王庭,和匈奴单于身边的一干重臣都有过交往,甚至多次面见匈奴单于。
此时已经是万事齐备,王恢再次来到边地,只为寻找一处伏击的好场所。伏击匈奴单于,必定会倾大汉全国之力,伏击之地必然要适合隐藏数十万大军,王恢想亲自挑选,才能保得万无一失。伏击匈奴的设想目前仅限于王恢和聂壹两人知道,事情没有十分把握之前,那怕是皇帝,王恢也不敢透露一丝风声,所以韩安国也不知王恢此行目的所在。
王恢在屏风后见到了卫青,虽然和他同朝为官,但对卫青其人也只是有所耳闻而已,待到和韩安国在后堂坐定,王恢不由得感慨:“陛下之识人用人果然眼光独到,这个卫青虽然出身奴隶,却是可用之才啊!”
韩安国假装不解:“哦,王兄对卫青如此评价,想必十分熟悉?”
王恢:“安国兄见笑了,卫青乃皇帝近侍,王某也只是略有耳闻而已,谈不少了解。”
韩安国:“哦,这韩某人就不懂了,王兄一贯为人谨慎,很少出言评议他人,既然王兄和卫青不熟悉,为何要盛赞他?”
王恢不从正面回答,只是给韩安国讲了个故事:“王某自小生在农家,在我家乡,每年春天的时候,总要将果树树身用刀砍一遍,儿时我不解,觉得果树被砍十分可怜,来日肯定不能好好开会结果,我爷爷却说,只有砍过树才能多结果实。待到秋日,果然如此,所以我自小就悟到了这样一个道理,人只有在成长过程中遇到很多挫折,来日才能成大器。安国兄也知道,这卫青自小是奴隶,投奔生父也备受虐待,一直寄人篱下,牧羊打猎为生,如此坎坷的经历,却不见他有悲愤、愤世嫉俗之色,反而不卑不亢,面色静如止水,难道不是如王某所言?”
韩安国哈哈大笑道:“王兄也是眼光独到,思虑深远啊!看来王兄和陛下一样,都是慧眼识珠之人啊!”
王恢也笑道:“安国兄不要装糊涂了,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安国兄今天的态度王某人看在眼里,难道安国兄不认为卫青可堪一用?”
韩安国:“哈哈,正因为卫青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所以韩某才对卫青有意冷淡,其实韩某也知道此人不俗,还是王兄眼睛毒,这都看出来了。”
王恢:“既然安国兄也如王恢之见,何不亲近他呢?安国兄之才,经天纬地,岂能长久屈居边地呢?结交卫青,它日也可由此接近皇帝啊!”
韩安国:“王兄此言差矣!正是因为卫青是皇帝近臣,韩某才不能太过亲近,王兄也知道,为君之人最怕臣子之间太过亲密无间,对于前程远大的卫青而言,更是如此。卫青作为皇帝近臣,此番来到北地,实在蹊跷,我想他绝不是为了寻找侯府走失的一个女公子而已,想必他和王兄一样,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使命。”
王恢:“安国兄见笑,王某身任大行令,巡游边地,交通异国,乃是职责所在,何来秘密使命啊?”
韩安国:“哈哈,王兄不必如此!是安国失言啊,王兄是尽责履职,但卫青绝对有使命。在朝中,王兄主张对匈奴用兵,而韩某主张维持和亲之策,如今皇帝派近侍重臣来到边境地区,怕是有什么图谋吧。”
王恢:“君王之意关系一国社稷,你我做臣子的岂可妄加猜测?和亲也好,开战也罢,我等臣子只需各尽其责,安守本分即可。”
韩安国:“王兄所言极是。安国以为,如果来日战事起,皇帝必定重用卫青,待到卫青手握兵权之时,皇帝必然有所忌惮,所以,安国以为,对卫青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王恢:“唉!安国兄深思熟虑,恢望尘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