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京都长安
众人有了马匹,公主也已换乘驷马之车,并由平阳侯府的老车夫驾驭,又是行走在宽阔的驰道之上,自然速度很快,晚上投宿驿站,也是有人好吃好喝供着,所以并无多少劳累,不几日便长安在望,远远地就能看到高高的城墙和雄壮的鼓楼。Www.Pinwenba.Com 吧
公主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让侍女出示了皇家信物,自然一路畅通。
宫。
长乐宫也就称东宫,是太后居住的地方,也是今日公主入宫的第一站。
平阳公主自小就生活在长乐宫,守卫不必说自然认得公主,立刻招呼轿辇送公主去觐见太后,又将众人车马迎进一旁的院落,一一安顿下来。
还未真正进得皇宫,众人已经兴奋不已,义纵说道:“哈哈,今天也算是到了皇宫了,这辈子就是现在死了,也值了。”
卫青说:“看你那点出息,这那里是什么皇宫,顶多是宫里的门房而已,就把你乐成这样了。”
义纵还是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哈哈,仲卿有所不知,我当年随姐姐到过河东,进了富户人家的大门,就惊叹雄伟壮观,让人家一通笑话,姐姐告诉我,这世间最壮美莫过于皇宫,那时候我就立志,这一辈子怎么着也得看看皇宫是什么样子。今天终于得偿夙愿,我的高兴你不懂,哈哈哈!”
众人为他的快乐所感染,也放声大笑,引得守卫纷纷侧目。
就在众人欢笑之际,未央宫中却愁云密布,原来皇上病危已经数日,太后、皇后都已守候在承明殿中,轿辇载了公主也直奔此处。
不待通传,平阳公主已经快步入殿,只见祖母窦太后斜靠在殿中的榻上,神色倦怠,而母亲王皇后也跪坐一旁,满脸忧虑之色。一旁众公主和几个未就国的皇子都在,其中太子刘彻最为醒目,只见他头戴通天冠,着弁服,显然是已经举行过冠礼大典了。
见姐姐进来,刘彻连忙迎了上去:“长姐为何今日才到?都错过孤的冠礼大典了。”冠礼,是华夏民族嘉礼的一种,是古代中国汉族男性的成年礼。冠礼表示男女青年至一定年龄,性已经成熟,可以婚嫁,并从此作为家族的一个成年人,参加各项活动。冠礼典礼是由家族长辈依据传统为青年人举行一定的仪式,只有经过了这种仪式,成年的身份才能获得承认。
刘彻的冠礼典礼,是皇家向世人宣告太子已经成人的仪式,因为尚未成年的刘彻,有可能马上会承担起一个国家的重任。尽管如此,刘彻的骨子里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见到长姐,还是有些撒娇的意味。
闻言,窦太后和王皇后才注意到平阳公主的到来。窦太后早已失明多年,从未曾见过几个孙儿相貌,却能明辨所有人的声音,平阳公主最疼爱这个孙女,忙不地招呼:“我的孙儿回来了?来,到奶奶这里来,让奶奶摸摸你是胖了还是瘦了?”
公主扑到太后怀中,忍不住“哇”的哭出了声,太后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说:“傻孩子,不要哭,大家都好好的,你父皇也已经服过汤药,有这么多太医在,不必担心。”
一旁王皇后也说:“你今日刚到,怕是连日劳累,先让少府太官为你准备饮食吧?”
平阳公主:“不,母后,孩儿不饿也不累,孩儿想先看看父皇。”
王皇后:“唉,孩子,难为你有如此孝心,你父皇已经不省人事多日,怕是也认不出你来,让彘儿陪你去看看,你俩切莫惊扰了父皇。”
平阳公主:“嗯,孩儿这就去。”
承明殿东配殿中,华美高大的龙床之上,躺的正是大汉皇帝,后世上谥号为“孝景”的大汉皇帝刘启。公主见父亲躺在床上,非但面色憔悴不堪,更是气若游丝,气息奄奄,不由得悲从心中来,忍不住要哭出声,一旁的太子刘彻赶紧捂住她的嘴,在耳边低声道:“姐姐切不可哭泣,太医说了,父皇元气无多,入眠静养尚能维持,如果醒来就要耗尽体力,姐姐不可出声。”
四周的侍女、太医十几人,果然不见一人有动静,都静静的跪在殿中。
平阳公主强忍住泪水,自己捂着嘴压抑地抽泣,刘彻见状,赶忙拉起她离开偏殿。平阳公主却示意最年长的太医郭义跟出来,到殿外,确信殿内无法听到,公主小声问:“郭太医,你实话告诉我,父皇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郭义战战兢兢答道:“公主,请恕微臣斗胆,皇上,皇上他,他,…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效了。这两日也就靠一口气息,犹如游丝一般维持着,怕是,怕是来日无多啊,公主。”
公主闻言顿时泪流满面,王皇后见了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下惹得众多小皇子、小公主也哭声一片,窦太后心如刀绞,作为母亲,她刚刚失去了小儿子梁王刘武,现在又马上要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痛苦可想而知。
这些孙子孙女还小,她这个奶奶不得不坚强,窦太后直起身子,说道:“诸位皇子、公主,不要哭了,都听奶奶说几句。你们个个都是皇上的好孩子,要听话,不要再哭了,听奶奶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孩子们强忍住泪水,静静地站着,听祖母说。
窦太后娓娓道来:“古时候,有个贤人叫庄子,有一天,他妻子死了,这原本是一件应该悲伤的事,可是当他的朋友惠子去看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在一边敲打着瓦缶一边唱歌。惠子很纳闷也很生气,他说“你的妻子跟你生活了一辈子,为你生儿育女直至衰老而死,现在她死了你不伤心哭泣也就算了,还要敲着瓦缶唱起歌来,是不是太过分了点?”谁知庄子却不以为然,庄子说:“人死了,就安静地回归浑沌混一的初始状态,躺在天地万物的大房子里,如同秋去冬尽,等候春天重新来临。生生死死,就像来来往往,就如同春夏秋冬四时的更替。生并不是获得,死也并不是丧失,生并不比死具有更大的意义。人生和宇宙万物一样,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循环往复,生化不休,生生死死,出于道而又入于道,这就叫作“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庄子说完这些,惠子也理解了他的意思,不再责怪他。同样的,你们的父皇就要离开我们了,也只是一种自然的交替,不可抗拒的轮回,我们为此叹息、哭泣都可以,但我们不能因此心中有沉重的负担,郁郁而寡欢,你们的父皇离开我们,可我们还要坚强的活下去。”
太子刘彻道:“奶奶,我知道,这是《庄子.至乐》鼓盆而歌的故事,卫绾太傅给孙儿等讲过,孙儿一定会告诉弟弟妹妹,不要悲伤过度。”孩子们也都听懂了窦太后的意思,制住了哭声。
窦太后对王皇后说道:“皇后,你领着孩子们去漪澜殿,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儿,留下太子,老身和他有话要说。”
王皇后依言而去,承明殿中只余祖孙二人,太后开口了:“彘儿,你父皇眼见时日无多,这宫里宫外的,都要早做准备,老身在六宫防卫上做了些安排,你是太子,你看看朝中还需要如何调整才能万无一失。”
刘彻:“孙儿全凭奶奶做主,就依奶奶的安排来吧。”
窦太后:“彘儿,此言差矣,你是储君,人事、军队必须做到心中有数,怎么能听人安排呢?南北两军拱卫京师,事关重大,早前老身已经急召李广、程不识入宫,分任未央卫尉和长乐卫尉,掌管两军。这两个人是成名多年的老将了,忠诚不二,老成持重,在军中素来受敬重,由他们掌军,老身也放心。只是这霸上,棘门和细柳的驻军何人统领才保无虞啊?”
刘彻:“孙儿有一人选,魏其侯窦婴如何?”
窦太后:“太子提起他来,可倒是让老身有些意外,窦婴可是你刘荣哥哥的老师啊!”
刘彻:“太后过虑了,魏其侯是我们的至亲骨肉,为我大汉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孙儿深知他处事决断,堪称中流砥柱,他是做过大将军的人,由他统兵,才保万全。”
窦太后:“太子思虑周详,就命魏其侯为中大夫令,暂管三军,能调动汉军的虎符,一半在老身手中,一半在领军将领手中。太子舍人公孙贺少年从军,屡有战功,且为人机敏,又与太子自小相处,就让他暂代中尉之职,掌管京城巡防事物,这样一来,各个环节也能相互掣肘,以免不测。”窦太后略一停顿,继续说:“军中之事如此已无忧,朝中人事太子有何考虑?”
“朝中之事,盘根错节牵扯颇多,孙儿也无头绪。”刘彻素知祖母窦太后精明强干,也不敢贸然表达自己的意思。
窦太后:“朝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三公九卿,丞相卫绾,太尉石奋,御史大夫庄青翟都是忠实厚道可用之人,朝中不必多虑,京城要地却不得不防,依老身看长安都尉不如就让你多年的老师太子洗马汲黯来干吧?”
刘彻:“诺,太后安排甚为妥当。孙儿这就吩咐内廷传旨。”
窦太后:“太子莫急,老身还有话要说,三辅之地,拱卫京师,是我大汉的屏障,也必须考虑妥当,太子舍人郑当时陪伴太子多年,早年行侠仗义,国人中素有威望,不如就让他总揽三辅都尉如何?”
窦太后不愧久居宫中,深知宫廷政治,这些人士安排考虑周全,无微不至,在将最关键的军权掌握到自己手中后还不忘安排与太子亲近的人担任要职,这样一来,太子也就完全放下心了,整个朝廷也会波澜不惊。对于这些安排,年幼的太子只觉得感激祖母,自然不可能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