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平阳公主(1 / 1)

9、平阳公主

卫青抓住月影的缰绳,两名身着白色襦裙,侍女摸样的年轻女子却走了过来。Www.Pinwenba.Com 吧

白衣侍女缓缓走近卫青,低声道:“公主希望你能留下来,留在侯府。”

卫青闻言望向公主,只见公主面无表情地垂目而立,钗环辉映之下,雍容华贵,自有一股凛然之气。

卫青暗忖,自己和公主没有任何交集,只有匆匆惊鸿一瞥,何以劳得公主大驾,亲自出面挽留他。

其实卫青不知道,平阳公主和自称曹璇的白衣女子,是同一个人。

两人的形象反差太大。一个是坐在皇家马车中盛装出行的公主,一个是隐藏身份,私自游玩的青涩未脱的小女子。他心目中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阳信公主。

阳信公主要长卫青四岁,但生在富贵乡中的她自小养尊处优,又与俗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自然显得秀丽脱俗,看上去似乎还要比卫青更年少一点。而且如今的她虽说早就已经嫁为人妻,成为平阳侯夫人,但骨子里还是一个不愿长大的孩子。

人是很奇怪的,当她身为公主,为万众所瞩目的时候,皇家的教养就占据了她性格的主导部分,但是脱离了这个身份,没有了礼仪的束缚,她也不过是一个还没玩够的孩子,只想自由自在,纵情游玩,相比公主的身份,她似乎更加喜欢女扮男装后的富家公子形象。

公主自以为扮成男人摸样就不会引人瞩目,可是实际上任凭她如何模仿,明眼人一样就可以看出她是个女子,只是见他刁蛮跋扈不愿点破而已,卫青就是如此。

女扮男装的公主使尽小性子,到处生事,终日不着家,平阳侯曹寿也没办法,毕竟这是公主,而且公主对他这个夫婿并不怎么满意,作为臣子,皇家能见尊贵的公主下嫁,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如何有能处处限制公主呢。

而公主自小长在深宫,不是要读书就是要学习皇家礼仪,还要日日向祖母、太后、各位长公主问安,走到哪里都要小心翼翼,哪里有过这样轻松惬意的日子,所以虽然对平阳侯曹寿这个夫婿不满,但对在平阳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

平阳县是汉故丞相曹参的封邑,原有万户,后屡屡削减,到了这一代平阳夷侯曹寿手里,封邑更是减少的了最初的一半,后平阳简侯曹奇求得皇家公主下嫁,皇帝赐平阳县为公主汤沐邑,自此公主被称为平阳公主。而曹家这时候才得以称为真正的,名正言顺的平阳侯。

而曹璇也确有其人,正是已故平阳侯曹奇的女儿,现今平阳侯曹寿的妹妹。公主先前也没打算冒充小姑子,只是那日和卫青说起姓名,情急之下,冒用了曹璇的名字。

见卫青一幅疑惑不解的样子,公主缓步走近了他,双目直视他的双眼。卫青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跪下行礼:“卫青参见公主!”

公主轻启朱唇:“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卫青虽起身却不敢抬头看她,只闻得公主说:“今日多亏你奋不顾身,救了我,本公主这厢有礼,谢过救命之恩了。”

卫青惶恐不安:“公主切莫如此折煞小人,小人不知是公主,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公主微微一笑:“壮士此言差矣,你挺身救人,我才得以完好无损,你何罪之有啊。”

公主的一句“老相识”,才让卫青反映过来,原来曹璇就是公主,想到先前的唐突,卫青有些羞赧,面上微微红了,遂低头不语。

看着憨憨的卫青脸上挂着羞涩的表情,公主的双眸中也渐渐燃起了柔情,方才神勇无比的英雄,此刻却满面通红,这种羞涩是淳朴的,如同旷野的苍茫之色,拨动着她的心弦。

从小到大,她的身边都是俯首帖耳的宦官、宫女,见得几个侍从也是对她毕恭毕敬,她的几个兄弟倒是调皮捣蛋,无所不为,但他们带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于眼前的这个男子。

皇宫之中,少不了俊男,和太子,也就是她的同胞弟弟一起读书识字的两位伴读—韩嫣和张骞,就都是有名的美男子,尤其是韩嫣,非但是生的唇红齿白,星眉剑目,而且身形修长,俨然如玉树临风一般,风姿不亚于绝色女子。

和许多陪伴太子读书习武的少年一样,这个韩嫣出身大汉功臣世家,血统高贵,礼仪周全,而公主在宫中所识得的男子,无出其右者。

到后来,公主嫁了平阳侯曹寿,也是同一种类型:出身高贵,彬彬有礼,生的秀气,举止文雅。直到她见到卫青,才知世间男子不光是如公子、侯爷一般的“檀郎”,还有卫青这般蓬勃、磊落、稳重之美。

体质孱弱的美少年公主见得多了,无人能如此让她动容。天下之大,唯有一人,撩动心中涟漪。

公主沉浸在这种情愫中,两人之间突然冷场了。卫青抬头看了公主一眼,又觉得不妥,继续低下了头。就是这一眼,也看得他心跳不已,想看,却又不敢看,只好偷偷在用余光注意,并不敢直视。

经历过和阿萌的缠绵缱倦,他明白这种眼神所包含的深意。但是他不敢回应这种情意。莫说她是平阳侯夫人,那怕只是个未婚的寻常女子,也是他所不能企及的,他明白自己所处的地位。

如果说先前,他还有什么幻想的话,在知道她是公主的那一刻,就绝对烟消云散了。

只是这如秋水般的双眸,散发着时而炙热,时而温暖的脉脉情丝,他懂,又不懂,无奈只好避开这双眼睛。

他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都没有注意到曹智已经悄悄离开屋子,这会儿带着卫女来到后院,正在不远的地方等候参见公主。

卫女注意到了公主和卫青两人的神情,作为一个过来人,她懂得她的心意。她双目盈盈水波荡漾,静静地看着她最疼爱的儿子,仿佛如同一个母亲看着孩子,却又完全不同于这种爱怜。

她看见了公主的眼神,作为一个女人,她懂得这眼神包含的意义,一瞬间,她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这是一个梦,一个无比真实却又缥缈的梦,信马由缰之间,这个梦想充斥着她的脑子,她的儿子—卫青,也许就应该娶这样的一个女子为妻。

也就实在这一瞬间,这个梦又轰然倒塌,这是公主,金枝玉叶,天之骄女。卫青,她的儿子,是一个奴隶,公主夫家的奴隶。

曹智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上前小心地说:“公主恕罪,小人要打扰一下。”

公主这才回过神来,见有下人在左右,瞬间恢复了威仪,回头道:“哦,原来是曹管家,何事啊?”

曹智:“我听说公主在后院,就赶着过来看看,先前让公主受惊了,小人害怕万一下人再有个差错,平阳侯府阖家难当罪责,小人也万死难辞其罪啊。”

公主缓缓轻启朱唇:“多谢曹管家挂心,先前也是怪我。”

“公主言重了,都是小人做事不周全,让公主千金之躯涉险。”曹智躬身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启禀公主,该用午膳了,请您移步前厅,侯爷在等着您。”

公主:“曹管家,你来得正好,这位壮士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舍身救我,实在要好好嘉奖。”

曹智十分常年在侯府,十分机灵,见公主这么说,立刻上前对卫青抱拳一个长揖:“多谢壮士出手,公主千金之躯,若有任何闪失,平阳侯府上下就是肝脑涂地,也难以弥补,请壮士面见侯爷,定当有重酬。”

卫青抱拳回礼:“您言重了,区区小事,也是小人应该做的,不敢有劳侯爷,小人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了。”

曹智当然不依,抓着卫青的手,公主也在旁边,双目脉脉,欲言又止。

卫青:“在下山野之人,不懂礼数,就不叨扰了。”

曹智无奈,只好拉了一把身边的卫女,意思是让她留住卫青。卫女上前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低头不语。

公主见状不禁莞尔:“曹管家,这好像是咱们府中之人,莫非这位壮士和平阳侯府也有渊源?”

卫女这才如梦初醒,在公主面前,她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青儿”,让所有在场的人都一怔。

卫青走上前去,搀住母亲的手臂,轻声应道:“娘。”。

公主很是吃惊,却又忍不住暗自高兴,未曾料到这个少年竟是府中奴仆的儿子。

公主走上前去,对卫青道:“你也是侯府的人?叫什么名字?”

这让卫青不得不从母亲的身上收回目光,恭恭敬敬地答道:“启禀公主,小人卫青,是侯府中卫女之子,姓卫名青。”

公主:“看你们母子,似乎许久不见,我在这府中也有些时日了,却没见过你,这是为何?”

“小人外出投靠亲戚已有五年,今日回来探望母亲。”卫青低头答道。

“你既是侯府之人,那从明日起,你就跟随本公主做个近侍吧。”公主的语气中透着兴奋。

“这…”卫青正待言语,曹智明白公主的心思,赶紧抢先一步,道:“依照《汉律》,家奴之子,也是主家之奴,何况你出生在侯府,早就登记在册,为平阳侯府之奴。公主金枝玉叶,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卫青你不得推脱。”

公主喜形于色,有瞬间恢复了平静下来说道:“好,好,既然如此,那这里应该就是你的家了,你还要离开去哪里,就留下来吧。”

卫青自知于法于理都无可辩驳,只好默默不语,算是默认了。而公主也没有再问他,只是吩咐曹智:“曹管家,你看看府里的情况,哪里缺人手就安排他去吧。”

曹智是何等聪明之人,岂能不知公主对卫青青眼有加?听了公主的话,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就应道:“启禀公主,府里各处都人员充足,唯一就是公主的侍卫还缺人手,我看卫兄弟身手不凡,人又敦厚,让他随侍公主左右是再合适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