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汉剑
为防止马儿跑远,洪伯用麻绳将两匹马的同一侧腿中间连起来,这样既不影响马走动吃草又不至于扬蹄飞奔。Www.Pinwenba.Com 吧
俩人小心翼翼地到了山坳处,果然近了很多,能很清楚的看到训练场内的情形。正在训练的是一群新兵,明显能见到脸上稚气未脱,在校尉的带领下有板有眼地挥动着手中的各种武器,喊杀声此起彼伏,可见士气还是很高昂的。
俩人很小心地观察着这群尚不够老练的军人,可哨兵还是有所察觉,对着带兵的校尉一阵耳语,几个军士不动声色的离开队伍,分三路包抄过来,等洪伯发现情况不妙时,已经无路可逃,三名汉军已经占据有利地形,年老体迈的洪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身强力壮的年轻军人。
洪伯知道偷窥军情是大罪,吓得脸色苍白对卫青道:“我们分头跑,你腿脚麻利,不要管我。”卫青见此情形,也知道事态严重,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洪伯一人的:“不,就是死我要陪着你,我不跑。”
洪伯素知这孩子的心性,叹了口气:“你这娃娃!”俩人也不做无谓的抗争,卫青被一名大个子军士从衣领拎起来,其余俩人将洪伯推搡着去见校尉。
校尉是一个年轻人,全身甲胄,头盔上插着红色的羽鸰,洪伯知道这是驻扎京都的南北军特有的装饰,看来这个年轻人是皇帝近卫,汉军精锐的骑士。
年轻人似乎对这一老一少不感兴趣,对大个子军士道:“苏建,问清楚他们什么来历,要是可疑就带到营中。”
叫苏建的大个子应道:“诺!要是没什么可疑,就放了?”
复姓公孙的校尉正是皇帝宿卫统领公孙贺,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问题难办,私探军情,按律当斩,可这也不是打仗的时候。”
苏建道:“公孙校尉宅心仁厚,我看这一老一少穿得破破烂烂的,怕是附近农户,”
“就你这么一说,真是敌人探子也都自称农夫了。这小鬼挺精神的,我来问他。”校尉看着卫青,只见这少年不过十来岁,却毫无畏惧之色,卫青的眼睛不大,眸子却黑白分明,闪烁着神采。
公孙贺暗自奇怪,问道:“你,说说是干什么的?”
卫青不卑不亢:“我是放羊的。昨天就来看过操练,我不知道大军训练不能观看的。这是洪伯,不管他的事儿,他是我死缠硬磨叫来作伴的,要罚你就罚我一个人好了。”
这话惹得校尉一笑:“呵呵,罚你一个人,那好,我就把你留在这里,看你还敢不敢嘴硬。”心里却喜欢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孩子,难得他这么讲义气。
谁知卫青毫无惧色:“好啊,我天天想当兵打匈奴,留下来太好了。”
“打匈奴?你人小志气大啊!叫什么呢?”听了这番话,校尉对这个孩子有了兴趣。作为一名军人,在刀尖血海中拼杀过来,喜欢一个后生,最大的缘由莫过于他具有讲义气和勇敢的特性,卫青寥寥数语,已经让公孙贺大为喜欢。
“我叫卫青,匈奴杀我们汉人,烧我们的房子,我要杀匈奴人。”
公孙贺:“好,有志气,等你长大了就来军中,现在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偷看我们训练?”
卫青:“我就是想当兵,杀匈奴,才偷看的。”
洪伯赶紧接过话茬:“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刀剑,自然就喜欢看军队训练,希望将军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回。”
公孙贺道:“老人家,这好说。我见这孩子虽小小年纪,但毫不畏惧,应对如流,将来必定不是庸人,对军队感兴趣就在军中看看也无所谓。”
“多谢将军。”洪伯深深一躬,“我替着这孩子谢谢你。”
公孙贺:“我也不是什么将军,只是建章营校尉,姓苏名建,敢问老人家?”
洪伯:“老朽姓洪,排行老四,以前人称洪四,只是这孩子叫一声洪伯。”
公孙贺:“呵呵,洪伯好。”
洪伯:“苏将军,这怎么使得,您还是叫我洪四吧。”洪伯连连摆手。
公孙贺:“礼尊长者是后辈的本分,您年长,我等后辈叫洪伯是应该的,我看这孩子挺有灵性的,以后就常来。”
洪伯:“老朽替这孩子谢过苏校尉。这孩子是个苦出身,虽然在生父家中,可过的日子连奴仆都不如,大人如此垂爱,实在是他的福气。”
洪伯转头对卫青道:“卫青,还不快谢过校尉大人。”
卫青躬身一个长揖:“多谢大人!”
公孙贺摸着卫青的头道:“小鬼挺机灵的,看你高高壮壮的,将来肯定是个当兵的好材料。以后你常来,看看我汉军如何打仗,也是好事。”
又对洪伯道:“洪伯,我见你老人家也有胆有识,想必也经历过世事,如今天下安稳,本是过好日子的时候,可无近忧却有外患啊,长城之外,我大汉强敌环伺,东胡、匈奴都有进犯之心,我想他日朝廷必定要大规模用兵,这个卫青小小年纪便从军杀敌的志气,是我汉军之福。要是孩子们都有这等心性,何愁不能攘除四夷?”
公孙贺感慨颇多,环视四周,对身边的军士道:“苏建,以后这孩子要是再来,要好生对待,你要有闲暇,就给这孩子指点指点剑术,等他长大,说不定有一日你会带领他上阵杀敌。”
“诺!我也喜欢这孩子的结实淳朴,嘿嘿,我苏建也能教徒弟了。”说着搂了搂卫青的肩膀。
卫青突然鼻子一酸,泪水不争气的涌了出了,这么多年来,走到哪都被当做狗崽子,只有在母亲和洪伯哪里才能感觉到些许温暖,今日遇见的这些大哥哥对他这么好,忍不住抽泣,这倒弄得苏建,公孙贺等人手足无措。
洪伯明白其中缘由,叹了口气:“唉!这孩子小小年纪吃尽苦头,受尽白眼,现在你们对他好,他这是喜极而泣。”
公孙贺:“这么小的孩子,能有多大委屈啊?”
洪伯:“大人有所不知,这孩子是平阳县吏的私生子,他目前是平阳侯府家奴,为了让孩子有个好的出身,六岁就送到生父家中,岂料他父亲正妻悍妒,把这孩子当奴隶使唤,**岁就赶出来牧羊。”
众人闻言也不禁唏嘘。但很快,众人对卫青的同情很快转换为喜爱,因为在这个他们原本认为很悲苦的孩子身上,看不到被常年虐待后的悲苦,而是自立自强的意志,十几岁的孩子,浑身满是平静从容的感觉。
在军中吃了营饭俩人才转回,期间张次公给卫青详细介绍了汉军军制和各种武器装备,他讲的自然要比洪伯详尽,而且更加易懂,卫青很聪明,一一牢记在心。
汉军装备精良,普通士兵大多身着红色军服,上覆皮甲,铜质或铁质护甲由一片片的条状的金属制成,缀在皮甲外面,形成有效的防护能力。军官更是全身甲胄,戴铁质头盔,上插雉羽。
全军上下标配的是阔而较短的铁剑,同时根据分工不同,又有长矛、长戟、戈等武器,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汉军骑士,不但有短剑,还人人腰悬一柄细长的精铁剑,这主要用于马上的劈杀砍刺。最不引人注目的却是汉军威力最为巨大的弩兵,各个身背箭壶,插满白色翎羽的箭支,近战武器就只有一把短剑。
在这些成建制的全副武装的军人之外,还有一些士兵身背大弓,夹杂在其他兵种之中,张次公解释,这是军中选出的力大善射之士,配备汉军威力最为巨大的大黄弓,用于骑射。
力大善射之士极为难得,而寻常人射箭无论准头还是射程都远不能和弩手射出弩箭比,因此,这支汉军并没有专职弓手。
有了公孙贺的嘱咐,苏建就领着洪伯、卫青二人在军营中转悠,草地上汉军列队整齐,杀声冲天。
苏建指着队伍给二人介绍汉军军阵,只见队列的最前方是双手持大盾牌的精壮军士,用以护卫整个军阵,长矛兵紧随其后,用以对付敌人的冲锋,而其后的弩手是主要的远程杀伤力量,和其他兵种交错,用以互相保护,发挥最大威力。
卫青注意到,汉军中骑兵不多,而且似乎也没有参与到军阵当中,在整个训练过程中,汉军骑兵发挥的最大作用只是协调传令而已。
卫青有些疑惑不解,问苏建:“苏大哥,为何军中骑马的人不多啊,依我看,骑马不但跑得快,而且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砍杀不是更有优势吗?为什么很少有骑兵?”
苏建:“唉,这你就不懂了,一匹马要多少钱啊?普通士兵怎么能骑,再说我大汉哪里有那么多的马啊?你说的简单,一匹马要吃两个人分量的粮草,骑兵连自己的粮草都驮不够,还打什么仗啊?”
卫青听洪伯说起过,草原上的匈奴,都是骑兵,来去如飞,如果骑兵真如苏建所说有如此多的弊端,那匈奴人是怎么做的?
这个疑问自此在他脑中生根,他时常好奇匈奴是如何解决骑兵面临的问题的,直到有一天,他离开汉境,一路向北,深入匈奴腹地,才彻底搞清楚了匈奴骑兵之谜,同时为打造一支无敌于天下的大汉骑兵,终汉一朝,汉军无论如何换将帅,骨子里永远是初创之时的那支雄师,驰骋草原大漠,追亡逐北,鲜有败绩。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此时的卫青对行军打仗也不甚了了,就图个热闹,很快在不大营地中东张西望,兴奋不已。
出了营地,已经是掌灯时分,马儿已经吃得肚儿圆滚,要回去还得一个半时辰,反正卫青在郑家也不会有人注意,俩人索性求苏建要求留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