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度来信(下)
刀势一顿,李从易并没有如同众人所料的那样,血溅五步。Www.Pinwenba.Com 吧
看着满头大汗的李从易,陈匡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手握着佩刀,刀锋离李从易额头仅有丝毫之距:“怕么?”
陈匡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嘲笑,仿佛是在询问。
感受到那额头上的冰冷刀锋,李从易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吐沫,喉结律动着,嗓子有些沙哑道:“怕。”
陈匡眸光大盛,一改那寻常给人放荡不羁的浪子模样,威严的扫视着李从易的脸庞,似乎要从李从易脸上看出他真实的想法,看看李从易说的是否属实,真的就是心中所想。
李从易心跳很快,犹如亡命猎人箭下的小鹿一般,尽管李从易努力去安抚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脏,却还是效果寥寥,感受到陈匡锐利的目光,李从易尽管也是经历过了不少场面,却还是心中一些慌乱,之前那惊魂的一刀,李从易的双腿仍有些发软,并不是李从易之前没有经历过生死关头,而是如今李从易拥有了之前他没拥有的,不甘心就此亡命陈匡刀下。
赌了,成败就此一举,李从易下定决心,有些苍白的脸庞毫不退让的看着陈匡。
“哈哈,有意思,”陈匡见状,握着佩刀的手微微一动,刀锋压下,李从易的额头登时被刀锋破出一刀轻微的血痕。
“理事。”
“跟你们拼了。”
五个大汉跟着李从易出来本来就是抱着杀身成仁,以报李从易以前之恩,此时看到李从易被陈匡如此侮辱,皆是目眦欲裂,脚步一动,就要上前捡起那抛下的大刀,跟陈匡拼命。
威海镖局中透着门缝偷看的众人皆是心中一寒,这情况实在是不妙,李从易若是身死,他们这些人还能活命吗?
“不行,得看情况,情况不对路要立马逃命。”
“要不要现在就马上逃命?等会李理事身死,我等必然无法逃脱。”
“来犯的官军若是真的打算铲除威海镖局,纵然逃命也是徒劳,只能看李理事能不能镇住这武官统领了。”
门后的人心思各异,皆是打着自己小算盘。
“住手,”李从易感受到身后五个汉字的动作,连忙暴喝一声。
五个大汉闻言,身形一顿,心中不解,可是摄于李从易暴喝,皆是停住行动,怒声道:“这武官欺人太甚。”
“不若拼了吧,反正横竖也是死。”
五个大汉还算有些顾忌,没有称呼陈匡为狗官。
“你们打算害了我的性命吗?”李从易脑袋轻轻一动,连忙急声道,这一番举动,令额前的血痕又稍微加深,李从易不敢过多举动,心中甚为着急,怕五个大汉一时不忍,就此拼命。
五个大汉闻言,心中皆是不解,我们要这是打算上前救你,怎么就成了要害你性命了吗?皆是朝李从易投以不解的目光。
就连心中怀着别样心思的李五成,此时心中惶惶不安同时也暗暗祈祷五个大汉不要轻举妄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啊,你们死了没关系,可别拉小爷我下水啊,这敌强我弱,拼命摆明了就是死路一条。
看到五个大汉停下举动,李从易心中松了一口气,额头传来冰冷刺激的感觉将李从易拉回现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从易刚送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不过五个大汉没有轻举妄动,乱了自己的计划就好。
“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小人不怕,只是还请大人名言,小人何事冒犯了大人,大人为何要取小人性命?让小人死个明白,莫在奈何桥上做一个糊涂鬼。”
李从易这话说的铿锵有力,众人乍闻之,还真的分不清虚实,只道这真是一条不怕死的好汉。
“哦,”陈匡眼中兴致更胜,觉得挺有意思,不过手中的佩刀却又往下轻微一压。
“统领大人的名讳岂是你等能知晓?”王新感觉自己揣摩着了陈匡的心思,不失时机的呵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犯了天大的罪恶,只有一死才能洗脱。”
李从易闻言,双眼中戾气一闪而过,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王新,李从易这番举动,在场的所有人皆是没有发觉。
“小人等人何处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明示。”李从易紧咬嘴唇,被汗水打湿的后背,一阵清风吹来,感到一阵阵凉意。
“可知道石老镇长?”陈匡稳稳地握着佩刀,出声问道。
李从易脸色大变,尽管已经猜测了陈匡是石材请来对付自己和威海镖局的,此时听到陈匡亲口说出石材,李从易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禀。
身后的李五成闻言,更是脸上苍白,冷汗直流,犹如天柱塌毁,世界崩坏,末日来临一般,心中一直念叨着“完了,完了,完了,竟然是石材老儿请来的官军,这次当真是在劫难逃了。”
唯有一旁五个大汉不知晓内情,皆是心中不解,这威海镖局平常没有在石头镇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吧?怎么就跟石材扯上关系了?
“大人,我等并没太过直接的干预石头镇啊,”李从易垂死挣扎,说的话模棱两可,心中急切的想要在重重死局中,寻找那个突破点,逃出生天。
“没有太过直接干预?”陈匡闻言,笑道,然后大声道:“老人家,你可愿出来对话一二?”
陈匡话音刚落,石材在石大三伢子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围观的百姓见状,皆是哗然,这不是老镇长吗?怎么连老镇长都扯出来了?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心中疑惑着,越加凝神关注起动态,
石材来到陈匡面前,挣脱三伢子和石大的搀扶,躬身行礼道:“老夫先感谢大人为老夫以及石头镇两千多百姓讨还公道。”
石材这话落下,在场的众人反应各有不同,有意味深长,有脸色大变,有心存不解。
“石老镇长,你我平日虽然没有太多的来往,谈不上相交,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何以说出这话?”李从易厉声喝道。
“哼哼,”石材冷笑,却没有答话,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的盯着李从易。
李从易心中一惊,却是死鸭子嘴硬,瞪着双目,与之对视。
陈匡看着这一老一壮斗鸡一般互相瞪着对方,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过了一会,终究是李从易底气不足,败下阵来,连忙移开目光,不敢与石材对视,犹如斗败的公鸡一般。
“还有话可说?”石材冷冷的看着李从易,心中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李从易嘴唇微动,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很是丧气,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理事,书信啊,”李五成看着垂头丧气的李从易,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出声提醒道,不论他有着什么样的心思,如今跟李从易皆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说一荣俱荣,起码也是一死俱死。
李从易闻言,眼前一亮,是啊,还有家主的书信,说不定能有奇效,李从易心想着,立马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扬起道:“大人,小人这有一封书信,还请大人过目,望大人看过再定夺小人和威海镖局生死存亡。”
石材见状,心中一急,当初李从易就是亮出了这一封书信,镇退了雁门府知府的管家,如今有故技重施,不知道陈匡会不会像那雁门府知府管家一般?事关重大,石材焉能不急?
陈匡果然流露出感兴趣的目光,手中佩刀一移,从李从易额头前移到面前。
李从易人不笨,稍微一猜测就知道陈匡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了,心中愤愤不平,可是形势比人强,若要活命,不得不低声下气,只好将那封书信插在刀尖上。
陈匡抽回佩刀,拿过刀尖上的书信,将佩刀丢给身后的王新,而后拆开书信观看。
众人皆是凝神屏吸的看着陈匡,关注着陈匡的脸色,欲要猜测。
没有多久,陈匡就把不算长的书信看完,脸上露出嘲笑。
李从易李五成见状,心中一沉,看来家主的书信镇压不住陈匡啊,难道真是天亡我也?
“好大的权势,”陈匡冷笑道,将手中的书信撕个粉碎,朝天一杨,登时下起一阵碎纸雨。
碎纸从空中飘落,一阵微风吹来,吹得碎纸四处飞扬,李从易却是无心欣赏这一幕,心中已经是自知难逃一死。
石材等人却是跟李从易不同,见此状,皆是心中异常惊喜。
人生中的大喜大悲,在李从易和石材身上演绎得尽致淋漓。
“大人,我等可以退离石头镇,还请……”李从易心存着一丝期望。
不过李从易的话没能说完,陈匡却是一把跳下战马,夺过王新手中的佩刀,上前一步,刀光一闪。
“啊”李从易一声惨叫,右手的中指和小指被陈匡一刀齐根砍掉,两个断指掉落地上,伤口不停的涌出鲜血,滴落地上。
众人反应过来,皆是胆寒的看着捂着伤口惨叫的李从易,看向陈匡的目光带着惊恐。
“本公子不喜欢听到威胁,”陈匡举起手中的佩刀,看着刀身上的那抹鲜红,出声道。
“小人没有威胁啊,大人,小人怎么敢威胁大人,”李从易肝胆俱裂,亡魂皆冒,强忍着剧痛开口道。
李从易身后的李五成更是吓得两腿一软,跌倒地上。
陈匡朝李五成看了一眼。
李五成吓得裤裆一热,竟然小便失禁了,下身出传来阵阵异味。
陈匡很是厌恶的皱着眉头。
看到陈匡的表情,李五成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爬到陈匡脚边求饶道:“大人别杀小人啊,小人不认识这些人,不认识威海镖局的人,小人,小人只是临时来威海镖局帮忙的啊,大人,小人只是个临时工啊……”
临时工?陈匡听到临时工就想起了崔璨的说辞,心中很是不爽,一脚将李五成踹的倒飞几步,中断了李五成的胡言乱语。
李五成顾不得撕心裂肺的般的剧痛,连忙一个打滚,又要爬到陈匡身前求饶。
陈匡见状,一扬手中的佩刀,怒声道:“再敢过来,本公子杀了你。”
李五成闻言,心中一个激灵,连忙蜷缩在石柱旁,不敢上前。
看到李五成没有上前,陈匡很是厌恶的看了眼,就把注意投到捂着伤口的李从易身上。
这时发呆的五个大汉醒悟过来,连忙怒吼一声,就要上前打杀拿住陈匡。
“住手,”李从易强忍着剧痛,喝止五人。
“理事!”
“都这样了,理事还抱有期望吗?”
五人皆是撕声怒问道。
李从易脸色苍白的看着五人,双眼尽是请相信我的眼神。
五个大汉,看着李从易坚定的眼神,皆是心中抑郁不止,过了几息,五人皆是昂首不甘的怒吼一声,目眦欲裂的看着手提染血佩刀的陈匡,心中很不得上前将陈匡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却因李从易之言,不能上前。
陈匡见状,也是感到很有意思,双目锐利的注视着李从易。
“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李从易说完闭目等死。
“哈哈哈,很好,”陈匡见状大笑,随即带着疑问道:“你当真不怕死?”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李从易语气中透露着心灰意冷。
“很好,”陈匡出声道。
一旁的石材闻言,却是眼皮一跳,感觉有些不妙。
“本公子可以饶你们不死,”陈匡说的话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
威海镖局众人皆是不敢置信,石材等人却是心中着急。
“大人……”石材就欲开口。
陈匡示意石材不用开口,石材心中不甘,欲要违逆陈匡的意志开口,却看到陈匡提着的佩刀上的一抹鲜红,心中一禀,想起了陈匡刚刚的雷霆手段,心中有了顾忌,不敢继续开口。
“你把这封帛书带给你们的家主,就说是陈姓后人所写,”陈匡摸出一张帛书,丢给李从易。
李从易顾不得捂住伤口,连忙接过,不敢多看,收入怀中,而后又捂着流血的伤口,看着陈匡。
陈匡没有理会李从易,转身往战马走去。
“哥哥你可是单哥哥?”就在陈匡欲要翻身上马的时候,一个七八岁的童子闯了进来,发出清脆的童音问道。
小福子见状连忙暗暗警惕,陈匡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想到童子说的单哥哥,心中一动,应承道:“哥哥就是,有事吗?”
童子听到陈匡的应承,很是开心,细小的胳膊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陈匡道:“单哥哥,这是有个叔叔叫我给你的。”说完邀功似的看着陈匡。
陈匡闻言,摸了摸童子的脑袋,接过书信,很是赞赏的道:“真棒,”说着心中一动,低下身子将怀中那没吃完的糕点拿出来给童子。
童子接过陈匡的糕点,闻到糕点的香气,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褶褶生辉,用力嗅了一嗅,很是开心的在陈匡低下的脑袋上亲了一口,开心道:“单哥哥真好,”说完一蹦一跳的抱着糕点离开。
听到童子的话,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真好?这有点不符合现实啊,这厮可是心狠手辣的很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陈匡没有理会众人脸上那精彩的表情,拆开信封看,看完之后脸色一变,急忙翻身上马,将佩刀丢给王新,一提缰绳,就要纵马离开。
“统领大人,何事?”王新看到陈匡举动,很是奇怪,接过佩刀问道。
陈匡没有回答,将书信丢给王新,一抖缰绳,驾驭着战马往长石而去,一旁的小福子见状连忙纵马跟上。
王新连忙捉住书信,匆匆一看,也是脸色大变,朝身后的羽林军大喝一声道:“全军跟上。”喊罢纵马直追陈匡两人。
听到王新的命令,千余羽林军皆是纷纷跟上。
这情况生变的突然,石材等人,李从易等人,还有围观的百姓皆是始料未及,等众羽林军扬长而去时,才醒悟过来。
“大人,”石材很是懊悔的一跺拐杖,急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