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弃他乡
这是南方一个典型的改革开放前沿城市。Www.Pinwenba.Com 吧油葫芦带着小得意他们走出火车站,眼前一片片新崛起的大楼,拥挤繁华的街道,车流人流的交集,抢眼的霓虹灯和撩人的广告,这一切的一切,让初来乍到的小得意和他的伙伴既感到新奇与兴奋,又有些茫然和晕眩。
油葫芦把小得意他们带到了一个宾馆,指着街对面的一个夜总会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以后你们演出的地方。不过都先别着急,咱们先得在这住下来,然后一切都听我来安排。”
在宾馆安顿下后,油葫芦把他们三人聚集到一块儿说:“你们都是初来乍到,我要先去疏通一下关系,以后才好安排你们的演出。不过,我要把话说在前头,一旦一切谈好,你们还要向夜总会缴纳一定的保证金,这也是行里的规矩。”
“为什么?我们演出不是他们该给我们钱吗?”白丽云不解地问。
“保证金是为了防止演员演出时出了岔子,比如说罢演、撂台、跳槽、演砸了,总之是你的责任,人家包台口的也不能赔着干呀!不出这些事,你啥时说不干了,这钱还退给你。而演出费是一天一结,不会欠你的。”油葫芦解释道。
三人听他说的有道理,再说行行都有自己的规矩,只好如此了。小得意和白丽云同时掏出钱包要抢着拿钱,油葫芦看他们争执不下,说:“这样吧,咱们都是出门在外的人,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还是各拿各的吧。”这样几人把钱都交给了油葫芦。
油葫芦一去就是两天没露面,小得意他们三人除了到街上吃饭,也是两天没出房间。因为,油葫芦临走撂下话,让他们就在宾馆静候,特别是不要到夜总会找他,因为这里的水很深,他们不摸门。
三人百无聊赖,以打牌解闷。但因为心里没底,牌也越打越乏味。
“不行,咱们不能就这样瞎等!”小得意摔下扑克牌,说,“不能听油葫芦的,咱们得去找他!”
“这合适吗?他不是让咱们别瞎跑?”郭笑笑迟疑地说。
“我心里越来越没底了,这小子靠谱不靠谱,我有点怀疑。”小得意说。
白丽云支持小得意的决定:“我也是心里不踏实。我同意,去找他。”
天已放晚,对面的夜总会霓虹闪烁,不断有各种轿车停在门口,红男绿女进进出出。小得意他们先站在对面看了一会儿,才下决心走了进去。早有引领员迎了上来:“你们定包间了吗?”
“什么包间?没……没有。”三人稀里糊涂。
引领员笑笑,把他们领进大厅的散座。接着有服务员问他们需要什么酒水?小得意说:“不要了,我们就是看看。”
服务员立刻收起笑脸说:“那不行,先生。您必须消费才能在这里就坐。”
三个人互相看看,只好拿过酒水单,每人要了一杯最便宜的饮料。
一边喝着饮料,三人一边观察演出大厅,大厅的消费区约摆放着几十张桌子,再前方是个舞池,舞池前面才是一个不大的舞台。整个大厅被朦胧迷幻的灯光笼罩,只有舞台被灯光照得明明亮亮。舞台上一个穿着暴露纱裙的女演员,正在唱着邓丽君的歌,随着软软绵绵的音乐,几对男女在舞池里相拥而舞。
白丽云感叹:“看那演员的服装,我可不敢这么穿!”
“在这种地方演出,你就得入乡随俗,要不就土鳖了。”郭笑笑似乎很在行。
白丽云撇撇嘴:“你要是不反对,我明天就去订做一身比这还邪乎的。”
郭笑笑不再接话。
三个人喝完饮料,又坐了会儿,见服务员不断向这边打量,自觉心虚。而且舞台上的节目大多是唱歌,有时客人唱,客人不唱演员补场,情况大致如此。另外,想到还要去寻找油葫芦,他们就退了出来。
三人来到后台,有人拦住他们:“你们找谁?”
小得意问:“我们找油葫芦。”
“油葫芦?没这个人。”
“那我们找一下你们这里的负责人行吗?”小得意想顺便打听一下演出的事。
那人向里面喊出一个人,原来就是刚才舞台上主持节目的那位先生。他自我介绍说:“我是舞台监督,你们有什么事?”
小得意说:“我们想打听一下,如果参加你们的演出,需要办什么手续?”
“你们是哪的?有人推荐吗?到这来演出是要有介绍人的?”
“我们有个介绍人叫油葫芦……”白丽云说。
听到“油葫芦”三个字,这位舞台监督重新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位,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们就是北方来的那三个唱戏的吧?瞧你们找的介绍人!”舞台监督轻蔑地笑笑,随后从后台叫出一个小伙子,说,“这几个人要找油葫芦,你带他们去。”
小伙子带着他们七拐八拐来到一个背静的房间,敲开房门后,他对小得意他们冲着里面一摆头,然后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小得意他们站在门口向里张望,只见房间里烟雾腾腾,乌烟瘴气,油葫芦正和三个人在打麻将,旁边还有两位打扮妖艳的女郎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抽着香烟陪着他们。看到门开处小得意他们突然出现在门口,油葫芦慌张地站起来,把他们推到门外埋怨说:“你们怎么找到这来了?我不是让你们在宾馆等着吗!”
白丽云不客气地说:“你知道我们等你几天了吗?谁知道你在这图自在啊!你倒是出来放个屁呀!”
“好好好,都是我不是,咱们出去说……”油葫芦返身进屋拿出自己的东西,带着他们离开了夜总会。
直脾气的白丽云依然不依不饶:“油葫芦,我们跟着你出来,你也得对得起我们,你说帮我们联系演出,怎么跑这搓麻来了?”
油葫芦一脸无辜地解释:“别提了,刚开始我跟包台口的说你们都是学戏的,科班出身,可人家说现在的人不爱听戏,不想用。没辙了,我陪他们打牌也是为了帮你们疏通关系,走走路子,你以为我容易啊!”
郭笑笑急着问:“那现在怎么样了?”
“没问题,搞定啦!”油葫芦模仿南方腔说,“我后来说你们唱歌、乐器样样精通,他们才同意先试试。”
“安排什么时候?”小得意问,因为他想到换节目还要准备准备。
油葫芦说:“明天就可以去啦。伴奏带都是现成的,你们只管唱就好啦。”油葫芦摆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说“所以,为了庆祝明天的开工,今晚上我请你们吃宵夜。”
“啥叫宵夜?”白丽云问。
“就是大排档啦。到那你就知道了。”
所谓大排档,就是当地美食街摆在外面的餐饮区域,生猛海鲜、风味炒菜、各色小吃、粥汤火锅,全都当街展示,应有尽有,任由食客随意选择。作为北方来客,小得意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识饭馆也能这样开。
今晚是油葫芦做东,几人落座,他点了一桌子的海鲜炒菜,白酒啤酒,然后对小得意他们说:“我知道你们这两天一定没吃好,今天我给你们好好补补。”油葫芦殷勤地给小得意他们斟着酒,布着菜,这让小得意他们很有些感动,不由都放开了胃口。
几个人边吃边聊,自然说到演出的事。油葫芦毕竟是外面混过几年的人,几杯酒下肚,介绍起自己的经验说:“现在世道不同了,原来咱们剧团那套吃不开了,就像做饭,你们也要学会看人下菜碟。特别是做夜店的生意,客人点什么你就得上什么。可别说你就会唱戏,什么流行歌曲、摇滚、劲舞,样样都得会。你们都是有底子的人,哪样都比我强。”
白丽云又想起夜总会看到的场面,说:“看那几个唱歌伴舞的丫头,一个个贱了吧唧,嗲声嗲气,我可做不来!”
“做不来也得做。”油葫芦给他们开蒙说:“你们出来干嘛来了?是出来挣钱来了!想玩艺术,在家你们不是都玩过了吗?能挣到饭吃吗?在这有人给你饭吃,你就得逢场作戏。别忘了咱们是做艺的,虽然你站在台上,但无论什么时候,台下的永远都比你台上的高贵!即使你浑身都是艺术,也是用来伺候人的。我现在说多少你们可能听不进去,等混着混着你们就全明白了。”
几个人都没言声,他们默默品味着油葫芦的这一番话。
这顿宵夜几个人喝了不少的酒,回到宾馆已是半醉半醒,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小得意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白丽云和郭笑笑急赤白脸地闯进来说:“我们被盗了!”
小得意一惊,忙问:“怎么回事,都丢什么了?”
白丽云说:“我早上一起来,看到我放到包里的首饰都翻了出来,觉得有点奇怪,再一看包里,我们带的钱都没了。”白丽云环视着小得意的房间问,“你这没事吧?”
小得意这才想起自己的提包,发现也已经被人动过。再一翻找,不觉惊出一身冷汗,父亲带给他的钱已经不翼而飞。他忽然想起油葫芦昨天与他睡在一个房间,再看那张床,已经不见了人影。他突然醒悟:“妈的,我们被油葫芦这兔崽子卷了!”
小得意沮丧地坐在床上。白丽云不觉流下了眼泪。
郭笑笑说:“咱们报警吧?”
小得意咬着牙说:“现在报警管个屁用,他早就跑没影了!自始至终这就是一个局。”小得意算是明白了。
白丽云气急败坏地骂道:“这挨千刀的玩意,我早看他不是好东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可他连老乡也不放过!再让我见到他,非扒了他的皮!”
“那现在怎么办?”郭笑笑已经六神无主。
小得意说:“这不能住了,咱们得离开这。可……先得想办法还上住店的钱。”
郭笑笑说:“丽云在内衣里还藏了点钱,原打算救急用的,没想到刚出来几天就用上了。”三个人相视苦笑。
小得意看白丽云还在生着闷气,劝解说:“行了,谁让咱们看错了人,咱就认头吧。其实,油葫芦的良心还没都被狗吃了。”
白丽云问:“怎么讲?”
小得意:“你想啊,他翻出你的首饰,却没拿走,是什么意思?”
郭笑笑和白丽云都好奇地问:“什么意思?”
“我想,他肯定觉得你们两口子刚结婚,这些首饰是你们的结婚纪念物,他要是拿走就太缺德了。再有呢,咱们还要靠演出混日子,他知道丽云上舞台都要用这些首饰,所以,他是特意给你留下的。”
对小得意的分析,白丽云不以为然,她说:“不管怎么着,我恨透了这小子了,见面饶不了他!”
提到演出的事,郭笑笑问小得意:“油葫芦说给咱们联系好了今天演出,会不会也是骗咱们?”
虽然心里信不过油葫芦,但小得意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他说:“反正咱们怎么也得吃饭,到那问问再说吧。”
三人离开宾馆后,抱着侥幸的心理走进夜总会。还是昨天那位舞台监督,见到小得意他们爱搭不理地问:“你们怎么又来了?这回什么事?”
小得意没敢说他们被洗劫,只说了油葫芦失踪的事,因为他不想让对方把他们当成是走投无路而来,他还要撑住自己的面子。
舞台监督轻蔑地一笑说:“我跟你们说了吧,那孙子就是一骗子,你们跟他混能混出什么好!”
小得意随口又问:“所以我们想在您这混,能给我们安排演出吗?”
舞台监督说:“我不了解你们。再说看你们那介绍人我也不敢用你们。你们还是到别的台口看看吧。”他一副毫无商量的口气。
小得意他们无奈地走出夜总会,四下环顾,一派茫然,他们不知向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