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云与郑兰沁两人日以继夜的赶路,不到三日的时间,便已经感到了守藏室。
周朝毕竟是一个大朝代,大到仅仅是放书卷手札的地方也都占据了很大的地方。郑兰沁先是与守门的人见了礼,之后又做了简单的询问,得知病人仍在守藏室内,病情并无恶化,便舒了口气,然后将背后的背篓交给许凌云,两人便上前敲门。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阵阵的脚步声传来。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的样貌颇为清秀,双眼中透露出睿智的光芒,他的衣冠并不是十分整齐,显然之前正在做些什么事情,他的身上流露出一种自得的气质,仿佛一切都看的不是很重。
那人拱手一礼,说道:“在下鬼谷人王诩,见过两位。”
许凌云心下想道:这便是之前郑兰沁提及的王诩吗?倒是有一番大家气度。
郑兰沁笑了笑,也拱手道:“王兄不必多礼,你我本为世交,往日对我接济不少,今日王兄的师傅病了,我自然应当过来看看。”
王诩看着许凌云,问道:“这位是?”
郑兰沁解释道:“哦,这位是许凌云,他是我的一个友人,现在充当我的半个助手。”
王诩含笑拱手道:“原来如此,失敬失敬,医仙之友想来也并非凡人。”
许凌云也还礼道:“岂敢岂敢。”
他面上神色不变,心下却念道:医仙?
王诩行完了礼,便右手一扬,说道:“请!”
然后便走进了守藏室,郑兰沁看了许凌云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许凌云把背篓里那个探头探脑的小狗按了回去,然后也跟着向前走去。
“咳咳咳”
许凌云还未踏入守藏室,便听到了阵阵的咳嗽声从内部传来,这声音此起彼伏,明显是有很多回声,守藏室内必然很大。这咳嗽声虽然听起来是壮年人的声音,但是却略显中气不足,想来是因为身患疾病的原因。
王诩快走几步,走到了一个老人旁边,低声问道:“师傅,身子怎么样了?”
那人开口道:“没事没事,老毛病了。”
从背影看上去,这明显是个苍老的老人,白色的头发,虚弱的身体,但他的声音却是壮年人的声音。
那人缓缓回过头来。
许凌云皱了皱眉。
这人须发皆白,因此许凌云从背后看去会有一种是老年人的感觉,但他面目仍然很是年轻,几乎没有任何皱纹。
那人拱了拱手,说道:“在下李耳李伯阳,见过二位。”
许凌云拱了拱手,回礼道:“老先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郑兰沁用胳膊肘顶了一下,然后只听郑兰沁说道:“伯阳先生,好久不见了。”
李伯阳笑了笑,然后示意许凌云与郑兰沁坐下。
王诩开口道:“阁下是第一次见到家师吗?”
许凌云点了点头。
王诩又问道:“难道阁下连我家师的名头都没有”
李伯阳开口打断道:“王诩,你失礼了。”
王诩恍然一笑,起身然后拱手道:“不好意思,冒昧了。”
许凌云也起身施礼,说道:“不,伯阳先生仙风道骨,此等人中之龙,想来我应该也是久仰大名,但我却不慎失忆,故此,很是抱歉。”
王诩说道:“人中之龙?兄台对老师的判断倒是与当日仲尼之言相差仿佛。”
许凌云又问道:“仲尼?这又是何人?”
王诩讶然道:“兄台竟连仲尼也未曾听说?鲁国陬邑的孔丘啊!”
许凌云歉然道:“抱歉,我的失忆实在是太…”
许凌云没有说下去了,王诩点了点头,安慰道:“兄台不必过于担心,失去的便失去,重要的还是现在和未来嘛。”
李伯阳突然说道:“失忆?我当年四处云游,倒也是曾经接触过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不知阁下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许凌云默了默,然后开口道:“或许,和天上的神仙有关系。”
王诩接道:“神仙?这世上哪有神仙?兄台说笑了。”
李伯阳喝住了他,然后说道:“我倒也曾经有过接触,很多的卷轴中记载颇多,但自从我周朝建立之后,这些神仙的记载便越来越少了。”
王诩自豪道:“若是说神仙,那我的师傅倒也能算是个神仙。”
许凌云好奇道:“怎么?”
王诩大笑道:“生来便须发皆白,难道还不是神仙下凡咯?”
老子也笑了笑,说道:“你啊,让你平常多读读书,别乱想这些有的没的,等你学好了本事,还要回你鬼谷那儿造福乡民呢。”
郑兰沁笑道:“伯阳先生学究天人,若是说是陆地神仙,倒也无妨。”
李伯阳摆了摆手,看上去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深究。
许凌云缓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说道:“走吧,王兄,你我二人先转一转,先让伯阳先生看完病,再说吧。”
王诩看了一眼李伯阳,询问他的意思,李伯阳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那诩儿你就先和他进去转一转,找几本书看看,除了治病,我还和医仙有些事情要谈。”
郑兰沁急忙拱手道:“晚辈不敢。”
李伯阳笑道:“哈哈哈哈,医仙妙手仁心,虽然已经有四五年未曾出手,但你医学世家却也是名不虚传,再加上你早些时候行医治病,倒也是有个好名声啊!”
王诩便站了起来,向许凌云说道:“那咱们走吧,正好我给你说说当日仲尼的事情。”
“也好,请。”许凌云看了一眼郑兰沁,然后跟着王诩走进了守藏室内馆。
王诩站在了一个高大的书架前,叹道:“当日仲尼从陬邑赶来,特地向老师问礼,那已经是他第二次见老师了,那时候我正好在,也就跟着老师,听了很多东西。”
“这仲尼,是何人?”
“嘿嘿,这仲尼也有些意思,不过我和他也算是朋友,我和你说了你别往外传啊。”
这王诩跟着李伯阳这么久,这活泼潇洒的心境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许凌云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
王诩接道:“传说当日仲尼出生之时,那是麒麟送子,那黄河水是突然一下子变清澈了。”
“莫非这孔仲尼也是什么神仙不成?”
“嘿嘿,还不是他父母在外野合,回来随便编了个理由,结果越传越神乎。”
许凌云笑了笑,说道:“难怪兄台不让我往外讲。”
“你真别说啊,你这要说了那孔丘非要杀我了。”
许凌云笑道:“懂得懂得。”
王诩又叹了口气,说道:“唉,要说起来,仲尼倒也是个苦人啊,不对,不提不提,回头有空我再和你慢慢说,我先绕回正题。”
许凌云点了点头,说道:“好。”
王诩说道:“当日仲尼来了之后,他问老师何为‘仁义’?他想要让这个社会变成上古那个理想的社会。”
许凌云讶然道:“那他的志向可不小,这可不容易。”
王诩点了点头,说道:“只有非凡的人,才会有非凡的理想。”
他顿了顿,又说道:“老师指着黄河水,和他说道:‘你为什么不学一学这黄河里的水呢?’”
“然后,仲尼问老师,说这水长年如此,有什么好学的呢?”
“老师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它处在众人所厌恶的地方,此乃谦下之德也;之所以江海能为百谷王者,都是因为它们善于居下,则能为百谷王。天下没有比水更柔的东西了,而那些坚硬富有攻击性的东西,没有一个能够胜过水,此乃柔德也;故此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坚。因其无有,故能入于无间’。”
“然后那仲尼就似乎懂了什么,然后又问老师,有没有什么例子?”
“老师指了指他的牙,他说等到很多年之后,他的牙就掉光了,但是他的舌头会掉吗?当然不会,这就是柔能胜刚的一个例子。”
“后来,老师又和仲尼说了很多东西,仲尼也不愧是仲尼,老师和他说了那么多,他竟然一口气全部听懂了,而且还能举一反三。”
“他虽然对老师的说法并不是完全赞同,但他的仁义之说却有着很大的包容性与学习能力。”
“后来仲尼行了礼之后,满载而归,我去送他,我问他,对老师的说法怎么看,他没有回我。”
“我再三追问,他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天上的鸟,我知道它会飞;水里的鱼,我知道它会游;地上的兽,我知道它能跑。这天上的鸟,我能用箭去射它;水里的鱼,我能用鱼钩去钓它;地上的野兽,我也能用网去抓它。”
“然后他又愣了一下”
“半响之后他终于开口了,他说:‘那天上的龙呢?’”
“这次我愣了一次,然后问他什么意思?”
“他苦笑道:‘我又该拿天上的龙怎么办?学识渊深而莫测,志趣高邈而难知;如蛇之随时屈伸,如龙之应时变化’。”
“他又顿了顿,然后说道:‘他李伯阳,就是这样的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