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赵信城
赵信:“大单于,臣认为,除了上述措施意外,大单于还要坚持中行先生先前的办法,各部应当继续收集、储存草料,避免卫青再利用青黄不接的时机攻打我军。”
伊稚斜:“两位说的有道理。这几年来,虽然秋天收储草料不多,但却已见成效,今年,本单于将严令各部,不折不扣的完成此项任务。”
中行说道:“大单于,老臣还有一策,想了很久却不敢说出来。”
伊稚斜:“中行先生单说无妨,如今我大匈奴上下皆知先生一心向我,而先生的见解屡屡救我大匈奴于危难之中,我大匈奴臣民早已将先生看作我们的血肉同胞,请先生直言,不必吞吞吐吐。”
中行说:“老臣知道我大匈奴乃是草原民族,视天地草场山川为神灵,不敢有丝毫亵渎,但是老臣今日要斗胆建议,可以在水源处做文章。”
伊稚斜:“愿闻其详,请先生赐教。”
中行说:“我大匈奴有巫师,擅长蛊毒,如果由大巫师施法,在汉军必经之地的水源处下蛊毒,汉军必然中招。”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纷纷反对:“草原山川是我大匈奴赖以生存的根本,坏了水源,以后还如何放牧?这坚决不行。”
伊稚斜也犹豫不决,中行说叹了口气道:“大单于,臣知道,大匈奴千年的传统要破除不易,但请大单于记着老臣的话,万不得已之时不能不用啊。”
赵信:“大单于,中行先生说的的是一个方面,臣还有一策,不值当讲不当讲?”
伊稚斜:“自次王怎么还是不改汉人的虚伪做作?快快说来!”
赵信:“是,大单于。汉军凭借城池、要塞储备粮草军械,防守反击,我军何不师其之长,也择地建一城?”
匈奴众臣闻言哗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右谷蠡王首先站出来表示反对:“大单于,汉人的城池就如同蜗牛的壳,是累赘,我大匈奴几千年来一直是游牧为生,倘若筑成,不是丢了老祖宗的传统吗?”
左大都尉:“是啊!大单于,大单于万万不可啊!”
伊稚斜:“闭嘴!都给我闭嘴!自次王熟悉汉朝,比你们都懂得该如何去打败汉人,就按自次王说的办,我大匈奴也要筑一座城,而且,这座城就叫做赵信城。”
此言一出,无人敢再有微词。
赵信城在今蒙古共和国杭爱山南麓,乌兰巴托西鄂尔浑河南岸,今地名为车车尔勒格。
霍去病扫荡居延海,震慑小月氏,饮马休屠泽,直抵祁连山,一战斩杀三万多人,休屠、浑邪两部元气大伤,单于王庭再次震动,伊稚斜怒火冲天,砍翻了帐中的案几,甚至将象征权力的御座也劈成稀巴烂。
伊稚斜歇斯底里:“霍去病,霍去病,本单于饶不了你。休屠王、浑邪王罪该万死,本单于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来人啊,传令,本单于要召见休屠王和浑邪王,让他们立刻到王庭来见我。”
休屠王和浑邪王早就惶惶不可终日,上次败在霍去病的手下,伊稚斜单于就严厉申斥了他们,并且再三强调,如果再败,必然不会轻绕。见大单于遣使前来,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休屠王、浑邪王设宴款待来使,美酒佳肴,再加上两部精选的美女,很快,王庭的使者便伶仃大醉,休屠王举杯:“使节在外,代表的就是大单于,我等部落小王,还要请贵使多多关照啊!”
使者醉眼朦胧,听到马屁自然更加不知所以,大声道:“好说,好说!”
休屠王:“这里有黄金千两,美女十名,是我休屠部的一点小意思,给贵使带上,今晚陪贵使的是浑邪王部最美丽两位姑娘,贵使请慢慢享用。”
使者眉开眼笑:“两位王爷真是出手大方啊。”
浑邪王趁机问道:“不知此次大单于召我们二人打算如何处置?”
使者正沉醉于美女、黄金之中,漫不经心的答道:“两位王爷屡吃败仗,大单于很不高兴,恐怕要去两位的人头吧。”
两人大惊,休屠王还要说话,却见浑邪王已经拔出佩刀,一刀砍下了使者的头,休屠王语无伦次:“浑邪王,你…你…,你要造反?”
浑邪王在使者身上擦拭血迹,一边道:“再不造反命都没了,亲兵听令,所有来自王庭的人,一个不留。”
休屠王看着使者的尸体长吁短叹:“浑邪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啊?”
浑邪王:“该怎么办?我们还能怎么办?伊稚斜要杀我们,我们只有投汉朝去了。”
休屠王:“投敌卖国,浑邪王,千万不能啊。”
浑邪王:“哼,能不能都成这样了,休屠王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扬长而去,回到自己的部落,便派出使者持浑邪王权杖和汉军接触。
浑邪王的使者来到边关,守将正是大行李息,得知了浑邪王的意图后不敢耽搁,立刻派出鸿鸰急使,密报汉庭。
皇帝急诏卫青、霍去病入宫。
皇帝:“大行李息密报,匈奴浑邪王、休屠王欲率部归降我大汉,你们如何看?”
卫青:“浑邪、休屠两部连遭打击,伤亡过半,但好歹还有部属五六万,要是凑一凑,骑兵两万还是有的,拼死抵抗,还是能造成一定的麻烦,如果真能投降,这也是好事一件。”
霍去病:“浑邪、休屠两部已经是板上鱼肉,冢中枯骨,恳请陛下派臣提一支劲旅,一战可全歼之。”
皇帝:“还是大将军说的有道理。敌人来降,是损敌利己的好事,何乐而不为?朕只是担心,匈奴人被打急了,会不会使什么诡计,借着诈降对我边城不利?”
卫青:“陛下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臣以为,还是值得冒险一试的。”
皇帝:“既然如此,朕就派你霍去病前往,领骑兵一万迎之,匈奴人如果是真心归降则罢,但凡有异心,可立即围而歼之,不要助长了敌人志气。”
霍去病领命而去,皇帝对卫青道:“卫青啊,你和去病打了这几仗,让匈奴人彻底的怕了,休屠王和浑邪王若如归降,朕必然要厚待优抚,册封万户侯,大将军切莫有什么想法。”
卫青笑道:“陛下还不了解臣吗?陛下抬爱微臣,屡屡加封,为万户侯,臣也诚惶诚恐,其实人生在世,食不过粟米饭一碗,睡不过七尺见方,利禄不过身外之物。”
皇帝:“大汉臣民都如大将军一般,朕便可垂手而治了!”
卫青:“陛下谬赞,臣本奴隶之身,幸得陛下之赏识,才有机会立于庙堂之上,今生不至于沦落,碌碌一世,臣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赐予,臣如此,只是尽本分而已。”
皇帝叹道:“卫青是个厚道人啊!”
虽然事先迫于无奈没有反对,但休屠王心底里对于降汉一事还有抵触浑邪王杀了大单于使者,休屠王不得不挟裹其中,休屠部和浑邪部多少年来一直是唇齿相依,不可分离的,浑邪王是死罪,他休屠王也难逃一劫。大单于震怒,只会处置部落王,不会累及普通人,对于部众来说,谁当大王都一样,不会触及根本利益。对汉人,他们既惧怕又轻视,充满了矛盾,要去投降先前的敌人,确实不是一件轻易能接受的事儿。
浑邪部和休屠部不同,在霍去病的接连打击之下,他们早就开始考虑后路了。浑邪王召集部落主要贵族、将领,毫不避讳的说道:“自从汉军中有了卫青,我大匈奴便屡屡吃败仗,从白羊部、楼烦部,到左右贤王,再到大单于本部,无一不是败在卫青手下,死在战场上的就有将近十万,还有更多的受伤后眼睁睁看着死在家中,这可都是大匈奴最为精锐的青壮年骑兵啊,祖宗时代控弦之士数十万的盛况一去不返了,我们也不得不考虑一下浑邪部的出路了。”
浑邪王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众人对于形势的判断没有如此悲观,但却也知道浑邪王杀王庭使者之事,知道已经绝无退路,便纷纷出声附和,浑邪部年龄最长的老者,曾是行商,出入汉地三四十年,他捻须道:“大王言之有理,大单于和左右贤王坐拥十数万精骑,都被卫青打得落花流水,何况眼下又有了霍去病,我部处在前线位置,首当其冲,汉匈正在对峙之际,双方势均力敌,汉人不敢轻视我,降汉也未尝不是可行之策。”
浑邪王:“好!本王也正是这个意思,既然大家齐心,那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汉人也有了回应,很快就会派人接应。”
很快,浑邪部大部分民众已经知晓真相,浑邪王如此决绝,他们也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便死心塌地地开始准备举家迁徙。
其实每个年长一点的匈奴人都知道,汉地的富庶,汉人的仁善,还有汉朝对子民的爱护,都是匈奴远远不及的。在这些最直观、具体的反映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这种东西很抽象,却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这便是文化,由文明衍生出来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