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锦衣夜行(1 / 1)

9&10、锦衣夜行

汉武一朝,耗费金钱甚为浩大,就在这短短几年时间,被用于赏赐的黄金就多大二十万斤,这还不算十几万匹战马损耗和大军粮草用度,大司农的府库日渐枯竭,经常青黄不接。桑弘羊想尽一切办法依然无济于事,无奈只好求助于皇帝。

皇帝召集内朝大臣商议。皇帝的想法是:允许家境殷实的百姓出钱向朝廷购买爵位,同时,犯有轻微罪行的罪犯家属也可以通过交钱,让坐牢的人免除禁锢。

卫青虽然明白皇帝的意图,但还是有所担心:“陛下,以金钱鬻爵,有违高祖皇帝的圣意,也会让因公获爵者不安,而以钱恕罪也会助长了罪犯的气焰。”

皇帝:“大将军多虑了,按照朕的想法,能出钱买的爵位,不过是“子”以下爵位,能以钱免除的犯罪也不过是偷盗钱财贪赃之罪,不会动摇国家的基础。”

众人不敢再多言,这条拓展财源的办法得以实施。但是,在实施过程中,却并非如此简单,除了爵位,皇帝又下令设“赏官”,又称“武功爵”,第一级为铜钱十七万枚,依次递进,凡买“武功爵”至“千夫”的人,便可优先补缺成为官吏,如此一来,汉初确定的以“举孝廉”和汉武帝独创的“举贤良方正”为主要手段的选官方法发生了改变,做官的途径变得既杂又多,吏治败坏由此而生。

这些办法筹集金钱的效果倒十分明显,由于天下富足,人人都想有个爵位光宗耀祖,于是乎,民间的钱财纷纷流向国库,几个月的时间,便集齐了黄金三十余万斤。皇帝高兴,桑弘羊也解开了紧皱的眉头。

有了钱,皇帝的底气也足了,便要巡游天下。冠军侯霍去病被任命为将军,带领羽林期门万人护卫御舆左右,从长安出发,向故秦雍都进发,朝中一切事务着大将军卫青总理,丞相、御使大夫等协助。

汉武帝在雍都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典礼之余,闲不住的霍去病带领羽林军在荒郊猎射,突然,一直奇形怪状的动物从草丛中窜出,霍去病带人拼命追赶,这只怪兽终于力竭被捉了。

霍去病将怪兽带回皇帝行辕,公卿大臣也好,将军校尉也罢,无人认得这个长着独角却有五个蹄子的怪兽,一时间,众人有些恐慌,还是主管祭祀的奉常机灵,立刻向皇帝进言道:“陛下,此物乃是麒麟,祥瑞之兽啊!定然是上天见陛下祭祀虔诚,有所感应,才赐此独角瑞兽。”

皇帝大喜,重新架起祭坛,再次献祭,感谢上苍之德,同时,该年号为“元狩”,以对应此次郊祭得瑞兽。

汉武帝自认为得到了上天的认可,对祭天封禅之事愈加兴致盎然,对方士、术士更加信任,这些人撺掇着皇帝道泰山行封禅大典,济北王刘胡闻言不敢怠慢,上疏朝廷,将济北国境内的泰山及周围城邑献给朝廷直辖,汉武帝重赏了刘胡,但封禅泰山之事却在汲黯等老臣的劝说下作罢。

皇帝回朝,国内一片升平气象,卫青终于闲了下来,有一个心中萦绕了许久的愿望再也压制不住了。他要回乡,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

向皇帝告过假,卫青便轻车简行,一路向东。熟悉的山山水水,熟悉的驰道驿站,当年,年少懵懂的卫青就是沿着这一条路一路来到长安,今天,那个昔日籍籍无名的少年带着誉满天下的荣光再次踏上回家的路。

想当年无人知道这个布衣少年会名扬天下一样,卫青的装扮让人不敢相信他是当朝的大将军、万户侯。他的身边只有一人,外甥霍去病。也许是因为故乡有许多无法释怀的难言之隐,所以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年少的冠军侯被迫穿上粗布衣裳,可是依然无法掩饰他的霸气外露,乍看之下,朴实的卫青似乎是他的随从。霍去病离开平阳的时候不过六七岁,对故乡没有太多记忆,对于游山玩水倒是饶有兴趣。二人着布衣,却骑着高头大马,神峻异常,想低调还是引得路人纷纷观望,卫青一再告诫霍去病要低调谨慎,霍去病不以为然,嘟囔道:“昔日高祖皇帝说过: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我看如今舅舅这番模样,才是真正的锦衣夜行。”

平阳侯府是卫青和霍去病的出生地,时至今日,早已物是人非,两人一路来到了郑家庄,这里,才是卫青真正成长起来的地方,也有许多无可替代的故人。

洪伯的墓在阳山上,卫青很容易便找到了,原想可能早已荒废,谁知走近了才发现整洁异常,想必是有人时常打理的缘故。

卫青顾不得细想,跪在坟前忍不住热泪纵横,纵有千言万语,却阴阳相隔。

卫青的举动让霍去病十分惊讶,舅舅在他心目中是铮铮铁骨的硬汉,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霍去病不敢惊扰舅舅,另择一处跪下点燃了香烛,任由卫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许久,卫青起身,远远地眺望着山下的郑家庄。青山延绵,汾水蜿蜒,山水亘古不变,人却要经历无数的悲欢离合。

甥舅二人骑马在充满生机的田野上缓缓而行,田中劳作的农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这两个陌生人,田间的孩童跑上了阡陌,好奇地询问少见的客人。

卫青唤过小儿,问道:“你可知郑虎的家。”

很快,一小儿飞奔而去,随后带来了几个大人。这几人都是朴实的农人,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嘴里还在嘟囔着:“你们几个小鬼要是骗了老子,看老子不打烂你的屁股。”

卫青大喊一声:“郑虎!”

来人突然如遭雷击了一般,傻楞在了原地,随即又跳了起来,大喊道:“卫青,是卫青兄弟,卫青回来了,卫青回来了。”

田野上,农人纷纷丢下农具,涌了上来。卫青功成名就,早已是郑家庄人的骄傲。

在众人的簇拥下,卫青、霍去病来到郑虎家,这几年郑虎勤劳有加,家里的光景看上去不错,故人齐聚一堂,其乐融融,卫青和老友叙旧,霍去病百无聊赖,四处闲逛。

故交相见,欢喜自不用说,郑虎有拿出了大坛的老酒,众人把酒言欢。

郑家庄热闹非凡,人们纷纷奔走相告:“卫青回来了,卫青回来了?哪个卫青?就是打败匈奴人的大将军、长平候啊。”

“卫青就是当年的郑青,郑季从平阳带回来的那个私生子。”

“是啊,就是当年给郑季家放羊的孩子。当时这孩子可怜的啊!”

“嘘!你小声点,现在卫青可是大将军了。”

霍去病听得不禁莞尔,舅舅带给这个存在的喜庆气氛不亚于过年,可是只有一家例外,他们家不是急忙赶去看卫青,而是匆匆叫孩子们都回家里,还将大门紧紧关闭。

霍去病有些纳闷,顺手扯过一个老者,给了一串钱,说:“给我说说这一家人怎么回事?”

老者见霍去病威风凛凛,不敢违命,只好一五一十的说了卫青和郑季家的渊源,对卫青当年在郑家受尽虐待也是知无不言。

霍去病不禁气氛,他想,郑季家竟然如此对待他的舅舅,正要发作,卫青已经使人来叫他过去。

乡村欢宴一直持续到深夜,伶仃大醉的卫青被安排到上房中,霍去病扶着他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躺下,卫青嘴里一直再喊着:“来,喝,再喝!”

在霍去病的记忆中,舅舅从不贪酒,也从没喝醉过,喝酒从来就是浅尝即止,看来开怀畅饮也是一种难得的心境。

霍去病实在气愤郑季一家的所为,忍不住问卫青:“舅舅,以你今日的地位,随时杀了郑季一家也是易如反掌,为何要咽下这口气。”

卫青尚有醉意,但他听懂了霍去病的话,他含糊不清地说道:“郑季,再怎么样那是我的父亲,父为子隐,子为父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纵父不仁,子不能不悌。”

这番话对霍去病也触动很大,他隐约知道,自己也是私生子,自出生便没有见过父亲,卫青舅舅在他的生命里起到了父亲的作用,但他哪里能不去想谁才是他的父亲呢?

卫青带来了半袋子黄金,虽然有些俗了,但没有比这更好的表达方式了,儿时的玩伴,还有时常接济他的左邻右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这些金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改善他们的生活。

翌日,郑虎家的院里挤满了人,朴实的农人用自家地里的收获表达着对大将军的爱戴,一筐筐各色农作物让卫青哭笑不得,还有,他们都带来了家里的孩子,齐刷刷跪成一排,领头的乡绅道:“大将军,这都是咱们共饮一江水的乡邻,都是大将军的故乡人,请大将军带上他们,效命马前,我等感激不尽。”

霍去病看着这么多年轻小伙子,一个个健壮如牛,忍不住大声道:“好啊!舅舅,这么多雄壮的青年后生,你就留他们做你的亲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