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义纵(1 / 1)

22、义纵

皂衣人的倒地让众匪大为惊骇,卫青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了,这几人虽然手挽弓箭,却不愿意暗箭伤人,也不去胁迫公主逼他就范,看来确实是不同于一般的土匪,都是些有情有义的汉子。Www.Pinwenba.Com 吧

想到此,卫青也手下有意留情,虽占尽上风却也不咄咄逼人。卫青经过几次短兵相接,对自己的身手有了全新的认识,以前虽然也时常勤恳演练武艺,可是临战总是少了那么些底气,自己的这种水平到底如何,心里也确实没有个底气。

当下,一人敌七人,卫青打出了畅快淋漓的感觉,一招一式,出手的目的已经不是打击敌人,而是通过实战演练以前所学武艺。

卫青手中短枪,时而是剑,时而又做枪使,上下翻飞,在七人中游刃有余,收发自如。片刻之间,高下立现,对方已经大部分失去战斗力,而卫青毫发无损,垂手站立。

皂衣人明白,这是他有意手下留情,否则长枪短剑之下,他们岂能不血洒当场?当下起身抱拳对卫青道:“这位兄弟,多谢手下留情!”

卫青还礼:“兄台不必如此,救命之恩在先,我又怎能出手伤人?看几位都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在下冒昧想结识,不知意下如何?”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丝毫没有伤及众人的面子,几人当然愿意顺水推舟,当下化干戈为玉帛。

原来这七人多是孤苦无依之人,平日里打猎为生,偶尔也劫掠路人,算不上真正的匪类,也从不出手伤人,只因卫青的气度,也愿意结识。

当下扶起倒地的伤者。众人对卫青的身手称赞有加,对他身边的女子也惊为天人,公主天生一种高贵不凡,几人甚至都不敢直视,卫青暗忖:“这番情景,怕是不会再对我二人不利吧。”

皂衣人自我介绍:“在下姓义名纵,这位年长的是是韩森,旁边的小伙子是他的徒弟杨得意,这几头熊就是他们师徒豢养的,杨得意可一直把他们当心肝宝贝看啊。”

卫青朝杨得意师徒拱手道:“当时情况紧急,卫青别无选择,出手杀了熊,还望恕罪。”

杨得意乖巧,未等师父说话便道:“卫兄弟言重了,熊的命怎么能和人的命相比呢?我们师徒该向你赔罪,让你受惊了。畜生终归是畜生,这熊我们师徒也养了多日,依然是野性难驯,幸亏你出手,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众人一一见礼,义纵便招呼卫青二人去他们的寨子一聚。

这山寨在一处背风向阳之处,占地极广,大大小小有好多高低不一的栅栏,围在其中的有黑熊还有几匹油光发亮的灰狼,比起生活在野外的狼,这些狼一看就养尊处优惯了,毛色发亮,很有精神,不断扑向栅栏咆哮着。

公主很是害怕,卫青却看出端倪,原来这些狼和普通的狼相似,可似乎又有些狗的样子。韩森见状道:“卫兄,这是我师徒二人驯养的,它们是狼和狗相交生下来的,我就叫它们为狼狗,性情是暴烈了点,但奔跑搏斗远比狗要厉害的多,又不像狼一样桀骜不驯,难以管束。”

卫青初次听闻狼狗之说,大为惊异:“韩兄厉害,小弟是第一次听到狼狗,今日算是大长见识。”

韩森笑道:“我家原在北地郡,靠近匈奴,也有大片的草原,我家本来就是以放牧,打猎为生的,我也自小就喜欢养些动物之类的,越是猛兽越是喜欢,在这山中,更是闲来无事,所以弄了这许多熊和狼。”

见生人入山寨,关在栅栏里的熊可就不老实了,咆哮不已,吓得公主直往卫青怀里钻。

宾主一番推让,终于安坐下来,几盆新鲜的肉端了上来,香气扑鼻,随后上桌的还有风干的鹿肉、山羊肉等,很丰盛的一顿晚餐。大坛的水酒被端了上来,一个个大碗盛上,看来这群山中的小山寨,也少不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公主这几日受苦不少,风餐露宿,见这可口的食物,自然大快朵颐。

酒过三巡,众人都相见恨晚,卫青经过多年历练,眉宇之间自然而成一股精悍不凡的气质,虽如此但毕竟也是苦出身,几杯酒后几人已是掏心掏肺。

头领义纵,河东人,本也是出自书香门第,世代耕读为生,所以少年时代也曾读书识字。楚汉当年相争,河东各地豪强纷纷组织佃户流民家仆组成私人武装,逐渐的一些势力较大的豪强就开始乘战乱吞并一些小康之家的田地房产,轻则驱赶背井离乡,重则痛下杀手,灭门绝户,

这六人都原本是农户和猎户之后,世代在这吕梁山上耕种,狩猎,秦汉之际,多方混战,家人为躲战乱颠沛流离,或死于乱军或病饿而亡,只剩下他们成为孤家寡人,无奈纠结在一起落草为寇。

义纵家就是被号称汾河一霸的张硕霸占的,父母叔父数人被赶出自己土地,房屋被拆,只好外出逃荒。数年困顿的生活,亲人都已逝去,只留下义纵和姐姐义姁两人。

义纵家中传有几部医书,流浪期间,父亲经常看书,时不时自己配些草药治病救人,逐渐成了一名走方郎中,父亲曾教义纵学习医术,无奈他实在无多大兴趣,数年下来也不见长进,反而他姐姐义姁,饶有兴致,所以父亲闲暇时常授姐姐医术。后来有一游方郎中见到义姁,大为赞赏,非要将自己的医术传于义姁,几年下来义姁成为享誉河东的女名医。

而义纵,因为家中生活困顿,经常有上顿没下顿的,自小便不得不出入山林,自己混饱肚子。后来他们的父母、叔父先后过世,只剩下姐弟二人,还好两人也已届成年。姐姐义姁盛名在外,时常被人请去医病,所以索性四处行医为生,义纵先前还是靠姐姐不时下山游方走方行医为生,姐姐要行医治病,义纵便常年在这山中采药、制药,闲暇时刻也读书练武。

后来,义纵遇到韩森等人,他们孤苦无依,流落山中,义纵一见如故,终成莫逆之交。这七人结拜为异性兄弟,常年厮混在一起。

义纵虽然不是最年长的,确实武艺最好的,兼之识得几个字,所以被奉为众人中的头领,慢慢地,他们在山中站住了脚跟,有了这个寨子。

姐姐义姁对义纵的这种做法大为反对,但无奈弟弟已经成年,只好默许了他的行为。义姁在河东名望日高,每天接待的病人更多,更加繁忙,就连唯一的弟弟义纵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她了。

韩森等本有十余人,谁料突发一场时疫,死伤数人后不得不逃离山寨,遇到义纵,在他的姐姐义姁的救治下,服了数十幅草药才算保住性命,自此称义姁为义姐,对义纵姐弟尊崇有加。

义纵在几人中年龄最小,却是他们的头领。原来义纵为人刚正不阿,很快在众人中树立了威信,慢慢的名声大噪,就是这山中其他土匪,有了纠纷也要找义纵来裁决。所以虽是这七个人的小山寨,也得以保存,靠着山中打猎和偶尔下山抢粮,也算是能勉强度日。

义纵虽说对医书没有兴趣,对律法之类的书却喜欢的很,手头有几部秦律、汉律之类的书籍都已经磨的油光发亮。卫青出身奴隶,身份比义纵等人更为低贱,却因卫青自小饱读诗书,浑身上下自有一股超凡的气质,谈吐之间,几人大为折服。

谈起二人来历,卫青不敢暴露公主身份,只好道:“在下为兄妹二人,家住平阳城,此去长安投奔叔父,为抄近道才走到这大山之中,谁知遇上了土匪,家人车夫拼死护我兄妹,才得以逃脱,在这山中也已经有四五日光景,今日遇险,多亏诸位出手相救。卫青在此拜谢诸位!”

义纵道:“卫兄弟不必多礼,我等一见如故,是难得的缘分,今日相见,把酒言欢,也是三生有幸。”

觥筹交错之间,大家谈起生活的艰难。义纵、韩森等人都是良家出身,苦于没有出路,不得与落草为寇,言语之中少不了惭愧痛惜之色,卫青见他们都是忠厚可用之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卫青道:“人生在世,不过白驹过隙,匆匆之间,当有所作为,我等七尺男儿之躯,更应该成就一番事业,兄等莫非就要在这山中一生作个打家劫舍的土匪?”

义纵闻言很受触动,起身举杯对卫青、公主二人道:“卫兄弟金玉之言,如醍醐灌顶,纵惭愧啊,此身已然是草寇,不知如何才能有一番作为?还望卫兄弟见教。”

卫青道:“义兄客气,卫青不敢有什么见教,只是惋惜兄等才华热血如此白白浪费,义兄如若愿意,请听小弟一言。”

卫青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初定,朝廷定下清静无为的国策于民休息,北方却有匈奴为祸,多年来滋扰边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现在我大汉实力不济,无法正面抗衡匈奴铁骑,所以持和亲的态度,但先皇和皇上贤明,休养生息已经积蓄了不少力量,后世之君若行大有为之政,我大汉终会和匈奴一战,我等也就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七人听得入迷,义纵双眼已经有些模糊,说道:“我等自小就是山野之人,义纵也读过些诗书,知道男儿此生不可愧对父母生养之恩,须要做些什么,只是,我等除了呼啸山林之外,再无任何技能,走出这大山怕是没有立足之地啊!”

卫青见已经激起他们的兴趣,继续趁热打铁:“在这大山中,生活艰辛且不说,更是无所事事,空耗年华,如果能走出大山,自然会有出路。我方才说匈奴是我大汉的心头大患,那么朝廷自然是要用兵的,诸位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投军报国自然是最好的出路了。”

众人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其实卫青也有自己的想法,山野草寇,难保不会朝秦暮楚,如果能说动他们下山入世,自然是最好不过。

这一路诸多凶险,虽然最终都一一避开,但想想还是有后怕,眼前这茫茫太行山脉,还会遇到什么,谁也说不上,如果能说服七人一起上长安,公主的安全自然是多了一份保障。

卫青道:“如今天子圣明,天下大治,就算没有匈奴,入不了军旅,做个小民耕种,贩卖为生也强过在山里讨生活啊!诸位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想想将来,大家正值壮年,怎么着也要娶妻生子,延绵子孙才能对得起祖宗、天地吧?”

卫青此番话有慷慨激昂之言,也有循循善诱之语,不由得义纵等人不动心。

义纵等七人全部起身,举杯敬卫青,义纵道:“闻卫兄一番话,茅塞顿开,我兄弟几人商议一下,然后随卫兄前往长安,投军也好做个升斗小民也罢,我等不求立下不世之功,只求今生不会虚度。”

和卫青一番对话,众人自然已经热血沸腾,本来落草就是不得已,有更好的去处,就算不为立功受奖,光是为摆脱这土匪的名声也都愿意。

“其实我口中的小妹,实际是当朝公主,平阳侯夫人。”卫青见几人坚定信念,才公开了公主的身份,七人大吃一惊,当即跪拜在地,大气都不出一口。

义纵等人虽觉得此女气超凡,美丽绝伦又高贵典雅,未曾想到竟然是公主,想起先前出言不逊,不由得头上冒汗,不住磕头:“草民罪该万死,冒犯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公主莞尔一笑,轻启朱唇:“各位请起,先前虽有冲突,也是不知者不为罪,现在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没有什么罪不罪的,都起来吧!”

几人这才起身,只是不敢再坐下,小心的垂首站在一旁。

公主忍俊不禁:“看你们昨日那般虎虎生威,怎么现在成这样了,呵呵,倒像本公主成了老虎一般。赶快坐下来,还有事儿要商议呢。”几人这才称诺就坐,依然满是畏惧之色,卫青连连举杯,众人饮了,才逐渐恢复正常。

卫青道:“此处沿山梁往西走,是长安方向,只是小弟从未走过,不知道具体路线。”

义纵:“这里群山环绕,行走艰难,要去长安还是要尽快找到官道才行,官道在东边,要翻过数座山头,我们几人加上公主,怕是要走五六日才能到。”

“只是这山中树木茂密,穿行其中怕是很困难,如何能通过呢?”卫青的担忧不无道理。

义纵左首叫韩森中年人道:“密林之中,有野兽常走的路,猎人找到后,在森林里也是走这路,草民时常在林中打猎,知道怎么走。”顿了顿又道:“这沿路上,还有一些寻常人不知道的山洞或木棚子,有柴米盐巴,要是晚了,可以住在里面,生火煮饭。”

公主:“好,这就太好了。”

卫青:“事不宜迟我们明日一早就动身。”

明日动身,这山寨中的酒肉自然是要喝光吃完,不一会儿,又端来一个漆盘,上面正是一对熊掌,熊掌是难得的美味之物,众人很是兴奋,公主却很郁闷,先前吃太多,现在看着熊掌却吃不了了。只能看着众人风卷残云,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