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家(1 / 1)

6、家

侍卫见卫青虽着布衣却气度不凡,也没敢再刁难,向门房中的另一个侍卫做了个手势,就向院中大喊:“卫女,卫女……,有人找。Www.Pinwenba.Com 吧”

叫了几声不见应答,侍卫也不耐烦了,对卫青道:“不在这院里,把你的马留下,你自己进去到隔壁院子找吧,记住了,不许再往里走,要是瞎冒乱撞,小心公主的侍卫打死你,他们可是京城的建章卫。”

卫青抱拳:“小可知道了,多谢,多谢!”遂进了跨院,这里是卫青童年生活的地方,原本凸凹不平的地上,已经铺上了青砖,前面是马厩的背墙,和两排仆人房构成了一个小院,左右都是一个狭窄的通道,绕过去是一个大院,洗衣房、马厩、柴房都设在这里。卫青走了进去,院里有不少人,都在各自忙碌着,没人注意到他。马厩的旁边是一个水池,应该是饮马的地方,两个中年仆妇模样的人蹲在地上,费力的搓洗着木盆中的衣服,一个年轻一点的,看上去三十来岁,用一个瓢从池中舀水,夕阳照在她的脸上,地垂下来的发梢上有晶莹的水珠,不知是水珠还是汗水,浓密的头发下,是一张清秀的脸,虽历经岁月沧桑恬淡,只是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鱼尾纹,目光中散发着些许愁苦,那正是母亲,是她五年来魂牵梦萦的母亲的模样。

“娘!”卫青叫道,只此一声,泪水就忍不住流下来。

这一声让卫女浑身颤抖,五年过去了,她依然听出那声音中有她的青儿的痕迹,五年了,她以为儿子永远不会回来了,郑季告诉他她的儿子离家跑进了深山,也许饿死了,也许冻死了,也许被狼吃了,她无数次的为之流泪,甚至想不顾一切去寻找,可理智告诉她那多么渺茫。

“怎么可能会是青儿呢?可是真的太像了。”忍不住回头望去,一个高大的少年就站在不远处,双眼含着泪水,望着她,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方面大耳,依稀是她的青儿的模样。

“乓”的一声,水瓢掉在了地上,卫女也呆住了,那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儿子。

卫青疾步走上前去,抓住了母亲的手,儿子,就活生生的在眼前,卫女这才缓过神来,流着泪水笑着仔细端详,儿子已经长大了,高高壮壮的,一双大手抓着她,母子俩抱头又哭又笑。母子俩哭过了,就这样默默地互相看着对方,这久别后重逢的喜悦,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来表达。

母亲生在侯府长在侯府,和侍卫相熟,几句话自然就放卫青和月影进了侯府。子夫和两个弟弟见到卫青,喜不自胜。卫青离开的时候,卫歩、卫广两个弟弟还小,记不得事儿,眼见着母亲和姐姐高兴,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只是怯生生的藏在柱子后面看着他们。子夫赶紧过去,牵着他们的手,到卫青跟前:“快喊哥哥,这是你们的三哥卫青啊。”

两个孩子还是有些生巴巴,卫青掏出了各色干果、蜜饯,两人很快和他亲近起来了。

子夫凝视着弟弟,双眼饱含泪水,喜极而泣,卫青喜悦的只剩憨憨的傻笑。卫歩、卫广更是已经钻到卫青的怀里。

卫家的几间小屋还在,只是久无人居住了。长兄长君寄养在卫家,而姐姐君孺、少儿和子夫则虽母亲住在侯府的仆妇房中。君孺、少儿俱以成年,既然是侯府奴隶,自然少不得每日要干活,所以,她俩虽也在侯府,确实另住一屋,母亲身边只有子夫一人帮忙照顾卫歩、卫广两个幼弟。

现在卫青回来了,母亲很是高兴,考虑到侯府中多有不便,便张罗着带领孩子们收拾一下小屋。

大家回到家中,几间土木结构的小屋,虽然十分简陋,却比侯府中少了许多拘束感,卫青掏出了为众人买的小礼物,年幼的卫歩、卫广最为高兴。

不一会儿,听到消息的长君、君孺和少儿也陆续赶到,一家人终于聚齐,小院里乐意融融。这些年来,母亲含辛茹苦,一个人拉扯了这么多的孩子,总是发愁如何生活,总是担心孩子们会忍饥挨饿,只有当下这一刻,作母亲才第一次有了一种幸福感。

孩子们都各自长大了,各个要为了自己的生存去劳作,母亲也并不能时时见到他们,有时候匆匆一瞥,也来不及说说话。今天,他们的兄弟从远方归来,他们才又聚集到了一起,这是做母亲的最幸福的时刻。

虽不常住人,家里生活用具倒还是一应俱全。三个女孩忙活着生火做饭,大家都是有说有笑的。

子夫不时抬头看卫青,他长高了,也壮实了很多,做姐姐的自然高兴。而十八岁的子夫也出落得婀娜多姿,虽然布衣木钗,但依然藏不住凸凹有致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周身处处显露着明艳动人的气息。

看到姐姐,卫青又想起来时遇见的两个女孩,一个雍容华贵,貌似就是传说中的平阳公主,而另外一个清丽脱俗,精灵古怪,似乎更让他印象深刻。

饭罢,一家人席地而坐,围绕着卫青形成了一个圈,说不完贴心话,直到下半夜,众人才陆续睡到各处,只有母亲和姐姐子夫还在陪着卫青说话。

这里,就是当年卫青住的那间小屋,大部分陈设都是老样子。月光透过窗棂,母亲的侧影依然美丽,只是头上华发已生,脸上也有了沧桑感。子夫在月光下愈发动人。

听母亲娓娓道来,卫青才知道,子夫因姿容出众,嗓音清丽,已被选作侯府的歌女,目前尚在学习阶段,不久可能将被安排到京城长安的乐府中去学习音律之事。

母亲叹道:“唉!母亲无能,生下你们兄弟姐妹这么多人,却不能让你们有个好出身,一切还得靠你们自己。子夫从小跟着我,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如今能被选中学习歌舞,也算是她的造化,至少不用混同为奴仆杂役之中。”说着母亲忍不住抹眼泪,卫青姐弟也不禁唏嘘。

歌伎本已是非常低贱的出身了,可对于卫子夫来说,这都足以是改变境况的巨变了,至少,她可以就此脱离艰苦的劳动。

而对于卫青来说,他逃离了郑家,想要脱离奴籍的愿望自然就落空了,他现在的身份,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平阳侯府的奴隶,是侯府的私有资产,可以任由主人生杀予夺。

母子三人相对,泪眼汪汪,卫青正待将五年的经历细细道来,母亲却心疼他连日劳累,硬是安排她睡下,他也想来日方长,顺从了母亲的意思。

卫青和两个弟弟挤在一张小床上,回家的感觉确实不同于在外奔波,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一早,卫青就去侯府马厩看他的月影,昨天已经和侯府门卫见过,自然畅通无阻,穿过小院,还未走近马厩就闻得人声。

“啧啧,好漂亮的白马啊,赵七,府里没怎么见过有这样一匹马啊?”这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曹管家好眼力啊,这确实不是咱平阳侯府的马,是昨天卫妇的儿子来带来的。”这人是侯府马夫赵七,负责管理马匹,手底下还有几个专门喂马,侍弄马匹的奴仆。

被称作曹管家的中年男子正是侯府的后堂管家,姓曹名智,是平阳侯家的本家远亲,祖辈三四代都在侯府做事,曹智捻须道:“哦,卫妇的儿子?她不是有几个儿子嘛?好像年岁还小吧?”

赵七道:“曹管家有所不知,这卫妇生了不少孩子。嫁到卫家后就有了一子三女,后来丈夫死了,卫妇也没闲着,又生了三个小子,哈哈。”

曹智:“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印象了,卫妇和平阳县府的郑季当年有过那么一段,好像是生了个孩子吧,也没见郑季这老小子好多年了。这么说,就有点问题了,卫妇当年是先侯爷赏赐给卫平的,而这时候侯爷已经给了卫平自由身了,所以他们的孩子自然就不是奴隶,在侯府里,也是当仆役对待的,可是这卫平死了,卫妇可是咱们侯府的奴隶啊,她要是和别人生了孩子,自然也是咱们侯府的奴隶,怎么可以这么随意出入呢?”

赵七:“唉,曹管家,别的咱不懂,可卫妇的这个儿子,却不像是做奴隶的,这一匹马你看就价值不菲吧?而且他还穿长衫,背弓带剑的,这可不是一个奴隶该有的样子啊。”

曹智皮笑肉不笑:“哼哼,是不是奴隶,不是他有钱,穿什么能决定的,等我查明名录,再看他如何蹦跶。”

卫青在墙角,将这一切听得清楚,心中大骇。

他想离开,却舍不得撇下月影,只好徘徊在侯府周围,等待时机。

曹智查看了候府的奴隶名录,果然卫青之名赫然在列,曹智大笑:"哈哈哈,黄口小儿果然是我候府奴隶,哼,竟然还如此招摇"。自此,曹智吩咐府中侍卫、差役留意这个年轻人,他的马还在侯府的马厩中,也不怕他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