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云再次被弄的一头雾水，问道：“什么？”

灵虚手掌一推，许凌云便被推开，眼前一阵场景变换，再次凝神时，许凌云已经将目光从雕像上移开，回到了接引老僧的身旁。

接引老和尚双手合十，说道：“施主果然是佛缘深厚之人，与尊者沟通，竟然能够有如此之久，可见颇有慧根，不知可否愿意留在”

许凌云一听话茬不对，急忙打断了老和尚的话，说道：“我要走了，再见。”

老和尚一笑，心知许凌云并没有出家的心思，于是右手虚引道：“那么施主请随我下山吧。”

不一会儿，许凌云与接引老僧便走在了山路上，许凌云问道：“大僧知不知道关于灵虚的过往？”

老僧再次停下，向着雕像方向一礼，说道：“施主的称呼已经改了，说明在幻境中有所感悟，尊者又度了一个人，实在是功德无量啊。”

许凌云听了一阵感慨，说道：“是啊是啊，他是功德无量了，我要累死了。”

老僧听不懂许凌云的话，也不在意，说道：“我西极佛寺内，只有尊者成佛之后的事情，若是施主真想知晓，还可以去缥缈门看一看。”

“缥缈门？”

老僧说道：“我佛寺并不是本土的宗门，这一点施主你应该知道吧。”

许凌云点了点头，说道：“对，灵虚也和我说了。”

老僧继续说道：“这缥缈门与我佛寺相同，也不是在这个世界兴起的宗门，而是由外界传入此地，于此地传播教义，广收门徒。”

许凌云问道：“那这缥缈门与灵虚，又有什么关系？”

“尊者修佛前，曾师从五云丹道门的紫炎道长慕仁清，后来被禅宗的水远大长老收为徒弟，成为了唯一的一个佛道同体者。”

许凌云低声道：“神剑仙猿？”

老僧问道：“施主所言和语？”

许凌云一笑，说道：“不，没什么，倒是这佛道同体？这灵虚倒是让我意外，后来呢？”

“一直到尊者修炼《神佛天鉴》，他的修行生涯都是在五云丹道门渡过的。”

“也就是说这五云丹道门内，定然是有关于灵虚的事迹，而且灵虚实力如此强大，说是他们宗门第一人也是有可能，而且定然也是辈分极高，也就是说只要我找到五云丹道门，就能知道一些我想要的信息？”

老僧接道：“东面的缥缈门便是五云丹道门所留旁支，若是时间紧凑，去缥缈门一行，定然也能有所收获。”

许凌云似笑非笑，玩味地看着老僧，说道：“你这算是祸水东引？”

老僧再次高呼了一声佛号，说道：“出家人怎可如此，五云丹道门与我佛宗世代交好，我又怎么会坑害他们，只是老僧修行天眼通已久，近日忽有所感，却又与缥缈门有关，想来想去，也只有施主一人到来，也只有施主一人所想之事与其有关，故有此说。”

老僧接着说道：“若是说祸水东引，南面有一个魔门，现门主魏婴，说不定也与施主所想有关。”

许凌云展颜一笑道：“哦？你这个就是真的坑害了？”

老僧也笑了笑，他的眼角泛起了丝丝皱纹，他说道：“倒也并不完全是，缥缈门与我等为友，但这魔门虽然号称魔门，但从其祖师苏铭开始，便是一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样子，现在的魏婴更是个妙人，其所著功法与所炼法器更是当世一绝。”

许凌云听到此处，眼前一亮，说道：“他炼器很厉害？那我倒是真要拜访拜访了。”

此刻，许凌云是如此迫切地想要获得一个趁手的法器。

老僧欲言又止，说道：“不过”

许凌云皱了皱眉头，对于老僧的支支吾吾很是不满，说道：“不过什么？”

老僧用一种奇怪的语气，慢慢说道：“不过世间盛传这魏婴，喜好男色，有龙阳短袖之癖。”

许凌云沉默了几秒，说道：“你们寺庙没事干，还打探这个？”

老僧眉眼之间又透出丝丝笑意，很快又隐而不见，说道：“也总不能一天到晚吃素念经，总要找点别的事情干干。”

许凌云笑道：“等我有空了，我一定会先去一趟魔门，再去一次缥缈门。”

老僧双手合十，躬身一礼，说道：“施主慢走。”

许凌云这才如同大梦初醒，回过神来，看着似近似远的佛寺，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出灵山，然后向着老和尚也是一礼，然后掏出了一枚丹药，递到了老和尚的手里，说道：“多谢大师，这枚丹药权当做你为我接引的感谢吧。”

老僧刚想回绝，但一抬头，许凌云已然消失不见，他向着天边望了一眼，然后再次向山上走去。

他走到树下，再次坐下，看着手里的丹药，想了很多。

太阳渐渐西沉，一个修长的影子出现在了老僧的旁边，一个年轻僧人行了一礼，说道：“师傅，之前那人来我灵山，到底意图何在？”

老和尚眼皮一抬，看了那年轻僧人一眼，说道：“你觉得呢？”

年轻僧人沉思了一下，说道：“他窥探我寺功法根本，所图不小，甚至还问及缥缈门，徒弟觉得应该先行通知缥缈门，以防万一。”

老和尚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丹药，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叹气声虽然不大，但此处略显空旷，却又只有两人，落在年轻僧人耳中便犹如惊雷一般。

年轻僧人愈发恭谨。谦卑地等待着师傅的教诲。

老和尚说道：“你现在已经贵为方丈，却还是行事如此急躁，不过若是你不能有这股冲劲，你也不配执掌佛剑。”

寥寥数语，这老和尚辈分竟然高的吓人，贵为方丈之师，但却又像个普通的接引僧人一般，在这菩提树下等着行人的到来。

老和尚又说道：“他若是想要害我佛门，翻手之间便可覆灭我灵山，就算是加上缥缈门与魔门，也不会被他放在眼里，不过从他的眼中，我却看不到什么欲望，要么这人是真正的清心寡欲，要么就是他所图甚大，我们这区区小地方还入不得他的眼镜，不过无论哪种，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有利无害。”

年轻僧人点了点头，尝试着说道：“所以我们就放任他的所作所为，不插手、不干涉？”

老僧说道：“没有伤天害理，我佛又如何会化作怒目金刚？就算是尊者在此，相信也会是这个决定。”他说罢，起身又再次朝着佛像一礼。

年轻僧人看着老和尚的举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老和尚说道：“想说便说，不要隐瞒。”

年轻僧人开口道：“恕弟子无礼，弟子觉得，尊者他老人家如此之久未曾再次出现，恐怕早已”

“恐怕什么？”

年轻僧人继续说道：“恐怕早已离开此地，不会再来。”

老和尚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算是尊者离开此地，再也不来，甚至是放弃了我们，我们也不能气馁，我们也不能放弃我们自己。”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修佛的理由很自私，我并不是为了尊者，也不是为了佛祖，更不是为了什么天下百姓，而是想要获得我内心的安宁，所以我苦修天眼通、苦修闭口禅、苦修金刚禅定，但却在今天一日，尽数破除，只为了这许凌云一人，所以我们不该犹豫，我们不该迟疑。”

他看着手中的丹药，他一直看着手中的丹药，他依旧看着手中的丹药，他一看再看，然后开口道：“他便是尊者给我们的福音，他便是尊者没有放弃我们的证明，他便是我们”

“他便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老和尚的目中透露出坚定的光芒，他看向灵虚雕像所在方向，缓步走了过去。

年轻僧人一时吃了一惊，随即跟在老和尚的后面。

老和尚走得很慢。

小和尚也走得很慢。

老和尚走得很快。

小和尚也走得很快。

老和尚走过菩提树。

小和尚也走过菩提树。

老和尚走进山门。

小和尚也走进山门。

老和尚走到灵虚雕像之前。

小和尚也走到灵虚雕像之前。

老和尚缓缓盘坐下来。

小和尚缓缓站在老和尚身旁。

老和尚开口道：“我希望我佛门之人，内心都能有希望。”

他并没有对谁说，但年轻僧人却明白，这是对他说的。

年轻僧人点了点头。

老和尚又说道：“我希望我佛门之人，都能有朝气、有冲劲，不像我这般迟暮衰老。”

年轻僧人点了点头。

老和尚接道：“我希望在我走后，寺内能谨遵尊者教诲，一切如初。”

年轻僧人再次点了点头。

此时，周围走来了一大群僧人，他们听到了这一句话，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悲怆的感觉，他们纷纷盘膝坐下，围在雕像周围。

老和尚微笑着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了气息。

年轻僧人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他知道，他的师父因为寿元不足，已然坐化。

当你想要哭的时候，抬起头来，眼泪就会被压回去。

于是他抬起了头。

于是他看到了灵虚的雕像。

灵虚的雕像仿若真人一般，微笑着。

灵虚并没有动作，只是微笑，一直微笑。

只是这一眼，年轻僧人心中的悲伤似乎被完全驱逐了，他的心中再次有了希望，他低头看向了老僧的怀里。

他一步上前。

他拿出丹药。

他将丹药塞进了老僧的嘴里，然后用他不算高深却也不算太差的定若力，将丹药逼入了老和尚的体内。

随着老和尚吞下丹药，他的身体开始了明显的变化。

他长年未曾修剪的眉毛缓缓脱落，逐渐又生出新的黑色眉毛。

他眼角的皱纹也渐渐消失不见。

他佝偻的背缓缓直起。

他慢慢站了起来。

一个外貌七八十岁的老人，突然变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他睁开了眼。

时光从不曾倒流，但在他的身上，却仿佛出现了例外。

一切都是因为那一枚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