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谁与争锋

卫青道：“看到了吗？锋利的兵刃如同勇往直前的将军，虽然锐利，却也容易受损甚至折断，所以说征战沙场也好，为人处世也罢，切不可太过锋芒毕露。”

霍去病愣住了，舅舅用心良苦，以此来让他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依然有不同的看法。霍去病说：“兵刃，就应该求锋利，利剑一出，谁与争锋，至于断裂甚至粉身碎骨，那是它的宿命，只要有那么一次光芒四射锐不可当，它的使命便完成了，它的一生便没有了遗憾，又何惧之有？”

卫青无言以对。

日后霍去病纵横草原大漠，依然还是没能摆脱这个战略思维，幸运的是，他的每次出征都有一个坚强的后盾，加上他的勇猛无畏，再有一点点运气，成就了巨大的胜利，深入敌境，所向披靡，斩获、俘虏数甚至超过了他的舅舅卫青。像一柄锋利无比的利刃，他给了敌人前所未有的伤痛，璀璨而短暂的一生，如同划过天边的流星，一刹那间，光芒耀眼，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未央宫，偏殿。

皇帝及卫青为首的内朝官员齐聚一堂，商议军国大事。

皇帝：“此役重创匈奴右贤王部，想必伊稚斜不会忍气吐声善罢甘休，我军上下要早作准备。卫青，你是汉军的统帅，熟悉各营军情，说说你的想法。”

卫青：“陛下，臣以为，眼下匈奴刚刚经历过春旱，人马疲敝，正是我军操练备战的好时机，我军骑兵如今已成规模，但各营战马、骑士良莠不齐，协调一致，协同作战的能力尚需加强。”

皇帝：“这朕知道，大将军就说点实际的，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朕不想知道渊源，朕只想知道结果。”

卫青：“诺！陛下，以史为例，战国时期，六国名将辈出，各领风骚，偏居一隅的秦国屡屡被动挨打，商鞅变法以来，这种局面得以扭转，皆因为秦军实行统一训练的策略，全军战术一致，以一个标准练成，所以无论是谁领军，秦军都能打胜仗。我汉军亦当如此。”

皇帝：“有道理，将国之兴衰系于一人，是为不妥。”

卫青接着说道：“军队的真正强大，在于无论何人为将，皆能所向披靡，汉军四战四胜，信心空前，军中也多有饱战之士，请陛下恩准，调动南北两军及边关、各郡**队齐聚长安近郊，将屡次参战，经验丰富的军士调配入各营，担任屯长及部曲军侯，按照统一标准训练军士。再由诸将军校尉统率若干千人队，进行实战演习，如此可提升汉军整体实力，能战之军不再局限于一师一旅。”

皇帝：“好！朕准奏。”

卫青继续道：“如此还不足以达到战之必胜，臣斗胆再次建议，以实战练兵，我军轮番开赴北疆，主动出击，找匈奴人开战，不为杀敌掠地，只为锻炼队伍。”

卫青用“斗胆”二字，是因为主动出兵是皇帝独有的权力，只有皇命才能调动军队，当年镇守雁门的名将，人称苍鹰的郅都便是因为擅自出兵而被迫自尽的。

皇帝闻言大喜：“好一个实战练兵，大将军以我大汉宫，自然成为汉军演练的好地方，按照卫青和诸将制定的训练方法，各营汉军展开统一的操练，统一的军服，统一的武器，统一的队形，统一的战术动作，整齐划一的汉军如排山倒海，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一时间士气大增。

原本崇尚自由的霍去病对这种训练也产生了兴趣，兴致勃勃的对自己麾下的三百骑士展开训练。这精挑细选的三百骑士，全都身材高大，反映敏捷，是汉人中百里挑一的佼佼者，霍去病的训练非常严苛，骑士们一旦无法完成，毫不留情就会被剔出去，未达到霍去病的理想状态，也要受罚，霍郎官很少废话，一般都是打军棍。和卫青的治军方式截然不同，霍去病用军棍和赏赐平衡着军心，在部属中也保持着较高的威信。

汉军的训练包括骑士个人骑、射、近身搏斗技艺的训练，还有更重要的是阵型演练，按照卫青的安排，汉军的楔形冲锋阵型以手持大盾牌的健壮骑士为首，长矛手紧随其后，然后才是弓弩手，在实战中，这种阵型得到了检验，可以在确保胜利的情况下保存己方的实力，有效减少伤亡。

除此之外，卫青也没有丢掉汉军的老本行，笨重的武刚车也被编排到阵型中，形成了全面防守反击阵型，由此又演变出了全部兵对抗骑兵的阵型。在以前，步兵对抗骑兵，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但是在汉军将士集体智慧的努力下，步兵阵型成为现实，汉军以丰富的武器系统、先进的铁制战甲，相互配合，形成了立体攻防体系，大盾、长枪、弓、弩，各自发挥作用，一旦短兵相接，汉军的环首刀不在匈奴弯刀之下。

汉军反复演练，认为其阵可灵活随机而变，又攻守兼备，遂全军推广，唯有霍去病不以为然，他认为长途行军装备重甲携带盾牌、长枪简直不可理喻，面对舅舅，他说：“骑兵作战就要如同闪电一般，速度是第一追求，利用马匹的速度，出其不意，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制敌取胜，这才是骑兵战争的关键。”

霍去病的说法得到皇帝的支持，卫青也无可奈何，只好任由他折腾。年轻的霍去病并不就此罢休，他还希望能和舅舅比试一番，大将军当然认为这是胡闹，不过私底下，甥舅两人少不了一番较量。

霍去病初生牛犊不怕虎，坚持要真刀实枪，卫青也想借此机会掌握以下他的实力，两人拉开架势。

霍去病先向舅舅跪拜行礼，意在宽恕其接下来的不恭，旋即翻身上马，拔出环首刀便向卫青砍来，面对霍去病的凌厉攻势，卫青只是防守。如果让不明就里的人来看，霍去病明显占到上风，而卫青只能处处被动防守。

顷刻，数十招已过，霍去病虽然全力猛攻，但连卫青的衣角都没有沾到，他有些慌了，攻势更猛，卫青此时却更加游刃有余，时不时瞅着机会也攻一招，搞得霍去病手忙脚乱，不知不觉中，攻守易形，进攻者依然变成了卫青，而霍去病疲于应付。

霍去病不甘心就此落败，大喝一声，手上陡然增加了几分力量，虽然如此，却暴露了右肋，卫青抓住机会用刀背击中他肋下，霍去病已经红眼了，根本不管，卫青一起之下，双腿一夹马腹，靠近了点，手中一刀劈下的同时，右腿伸出，一脚将霍去病踹落马下。

落马的霍去病依然不服输，卫青无奈下马和其步战。虽然是自己外甥，卫青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霍去病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不亚于当年的卫青，若不是这些年沙场征战，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也许真的就要败在他的刀下了。

下马之后，霍去病也变得小心起来，卫青当然更是不慌不忙，一炷香的功夫，霍去病受不了了，挥刀直冲过来，卫青知道他自乱阵脚，自然不会放过，右腿一个扫荡，瞬间，霍去病摔了个狗啃泥，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卫青：“你服了吗？”

霍去病：“不服！等我再练，咱们再比试。”

卫青哈哈大笑：“争强好胜，匹夫之勇，你不知，一剑只敌数人，而丈夫当学万人敌吗？”

霍去病：“古之名将著书立传，世人以此为万人敌，我虽亦喜读兵书，但我觉得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取胜之道在于临机应变，适时而动，死板硬套实在不足取也。”

卫青：“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古之先贤所能留下来的只是大道理，这些道理是提醒为将者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固然不能生搬硬套，但也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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