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被擒,庆忌之死
毕方醒来,已身处盘蔽沼泽的暗月神宫,正躺在自己熟悉又舒服的寝殿内。他微微用力,刚想要起身,全身上下便传来一阵剧痛,只感觉整个天花板都在剧烈旋转,于是急忙闭眼调息。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毕方扭头一看,见头戴白玉面具的启神教教主正拂手站在门口。毕方欲起身相迎,白玉面具男人一个健步,飞一般的停在毕方床前,温柔的一把按住了他,说道:“你的伤还未痊愈,多余的礼节就不必了。”说罢,扭头朝身后喊了一声,立即鱼贯而入几个随从,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个托盘,每个托盘中央都摆着一个精致的小碗。
随从们依次站成一排,等候白玉面具男人的吩咐。
毕方还没来得及细想,白玉面具男人就吩咐道:“将这些东西放下,你们先出去吧。”说罢,随从们将托盘里的小碗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有序的离开了房间。
等到大家做完,白玉面具男人才又重新换上和蔼的语气,对毕方说道:“这些都是用最上好的食材做的,加了些珍稀药材在里面,对你的伤是很有好处的。既然你醒了,一会儿就把它们都吃了吧!”
毕方听了感动万分,连连点头。白玉面具男人站起身,准备离开。尽管脸上隔着一具冰冷的毫无表情的面具,但毕方还是感受到了他微微的笑意。心里竟忽然觉得无比的温暖。
白玉面具男人走后,毕方先调息了一下体内的真气,然后花了半天的工夫从床上挪到桌子边将那些小碗里的吃食塞进了肚子。接着他仰身躺在床上回想着事情的始末……
玄武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房子里,四周安静的出奇,只有房顶滴落下来的水滴滴在地上的声音显得异常清晰。他刚一动,就发现双手双脚已被巨大的锁链锁住,动弹不得。他屏息凝神,想要将内力聚集,却发现浑身绵软无力。
玄武异常气恼,心里暗想不知道四大守护者的其余三人怎样!?他们会不会知道自己在这里?!会不会来救自己!?若不是上了那启神教狗贼的当,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想到此玄武更加暴跳如雷,晃动锁链大声叫骂道:“狗贼!你出来——”
喊了几声,除了回声,连个人影子也没有。玄武想了想,不停的提醒自己道:“要冷静!要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想罢,便开始回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要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
十年前,毕宿京城里来了一批做绸缎生意的商人。他们带着上好的绸缎,在京城里开了一间名为“旬礼记”的绸缎庄。生意倒还做的有声有色,童叟无欺。因为他们的绸缎好价格公道,十年里绸缎庄不断发展,已成为京城里最享誉盛名的绸缎庄。原以为他们只是一般的寻常商人,谁知他们竟是启神教安插在毕宿的内应。直到半年前一个身手不凡的叫花子来到毕宿,在京城里牵线结网,暗中勾结“旬礼记”的内应,设计将四大守护者诱往陷阱。如若不是四人联手,想必四人都要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只是让玄武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既为启神教人,在毕宿蛰伏十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如今又突然挑名身份,不惜牺牲十年来的经营,与四大守护者为敌,这里面难道终究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吗?!
玄武被关在地牢里不吃不喝7天过去,完全靠毅力维持着生命到现在。
这日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终于有了走动声。
虽然几天几夜滴水未进,内力尽失。但多年来养成的灵敏听力还是提醒玄武时刻保持着警惕。
脚步声越来越近。玄武听得出来,那是一个内力深厚的人。而且从他稳健的脚步声能听得出,此人颇具威严。直到脚步声渐渐逼近地牢,在门口停下,接着听到钥匙打开铁门的声音,黑暗中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来人没有点灯,只是站在黑暗之中。玄武警惕的注视着门口,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杀气。这时候那人先开口道:“不愧是四大守护者之首。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那人说话的声音在空旷又安静的地牢里回响,玄武皱了皱眉,冷冷的问道:“你是何人?”
“我就是启神教教主。”来人没有迟疑,立即平淡的回答道。话音刚落,那人已走近到玄武跟前。玄武定睛一看,发现这人身材魁梧匀称,穿着打扮颇为不俗,但因为白玉面具罩脸,看不见他的长相。
“你费尽心机抓我来这里,究竟有何目的?”玄武严肃又冷酷的问道。那人没有回答,而是从嘴里发出一声清笑,然后用他那鹰一般的眼睛盯着玄武半天不动。
玄武暗中调息,趁那人不注意,用尽全身力气使出“看破”,就在他大吃一惊的时候,启神教教主突然伸出右手,将手掌罩于玄武头顶。接着玄武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头顶传来,身体里的真气正被他全数吸纳而去。血管里的血液象是全部汇聚到头顶,整个脑袋像要胀裂开来。很快,巨大的压力就逼的玄武七窍都流起血来。玄武剧烈的挣扎着,捆住手脚的锁链被拉扯的‘哐啷哐啷’直响。不久,他就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变成漆黑一片。
“原来……启神教教主……竟然……是……你……”玄武的话说完,脖子一歪,没了动静。
启神教教主满意的收了功,然后看了一眼死了一般的玄武,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地牢。
白泽守在庆忌身边,看着他苍白无力的脸,默默垂泪。
都说杀手无情。她自小就无父无母,有的只是一个严厉的师傅。在她心目中,世界上没有合作,任何人都不可以相信。但在这里,却有一个傻瓜一样的男人,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救她。
白泽轻轻揭开包裹住庆忌伤口的纱布,看见一条触目惊心的剑伤,自胸前穿过,贯穿了整个心脏。白泽知道,庆忌的伤,恐只有神仙在世才救得了。
“王爷……还没有……消息吗……”庆忌发出微弱的声音,问道。
白泽擦了泪,摇了摇头。若不是庆忌一直坚持着等北宫殳回来,恐怕早就魂归西天了。“你不要急,要挺住,我已经派人出去寻找了。”白泽安慰道。
听了她的话,庆忌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微笑,然后他望着天花板,幽幽的说道:“我自小跟着王爷,虽为王爷的暗影,但王爷待我一直如亲兄弟一般,没想到如今想见他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庆忌的话说完,白泽心一痛,又落下泪来。
“咳咳咳……你要小心……启神教的人功夫了得……我只怕再不能……”白泽刚要制止庆忌继续说话,却见庆忌双目圆睁,嘴角缓缓流出鲜血,眼角两行清泪滑落,人已经不动了。白泽大惊,急忙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将手指按压在他的脖颈处,发现已全无脉象。然后她咬了咬嘴唇,伸手抚上庆忌的脸,轻轻的帮他闭上眼睛。然后她站起身,双拳紧握,站在庆忌的尸身旁边久久没有离去。
白泽将庆忌安葬在一处鸟语花香、人烟稀少的山顶,为他树了一口简单的墓碑。
日落西山,暮色四合。
日落的色彩真的太美,什伦布山不知被谁染上了酡红色,像是饮醉了黄昏。
白泽站在暮色里,盯着墓碑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心里汹涌难平.
都说杀手是刀口上舔血的营生,谁也逃不出这样的结局。但庆忌却是为了救她而死,这份恩情,不知道今生今世有没有机会报得了!想到此,白泽再一次流下了眼泪。
她不是没有心,不是不知道庆忌对她的一番心意。但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好什么时候立场不同的二人就会用剑指着彼此。因此,她早已习惯了冷酷无情。
可原来人的心都是这般的软弱。渴望柔情与幸福的心意是一样的。就如庆忌。
谁都不是生来就愿意看到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杀伐,愿意接受战争带来的浩荡洗劫。却有太多的人,明明自己可以拥有的,却觉得不够完美。那些得不到的,才偏想尽一切办法渴求得到。倘若每个人都心存善念,安于平淡,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像花开一样的微笑、如莺燕一般的歌唱,那世上该有多美好。却非要等到千帆过尽、百味皆尝,才甘愿守着山清水静的乡野,过最清淡的日子。到那时候,是否还有一支深情的笔,能写下湛蓝的天空、纯净的云朵,以及古老的村庄和村庄里那些平静的故事呢?
生者终究欢愉,唯有死者沉默无声。
白泽知道,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不属于她。无论她多想珍惜,多想把它当作自己的国、自己的城,终究会是一厢情愿。因为她的身上,背负着巨大的使命。在这里,她不会留下任何踪迹,她更不希望日后有那么一天,某个来者叫出她的姓名,而后不经意的成了他生命里所惦记的人。她不愿意,因为她是匆匆过客。但这什伦布山上却睡着一个人,他的名字注定了会成为她心里永远不会磨灭的印记。
飘动的衣袂,仿佛故意分明显露出白泽一点也不从容淡然的心。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那个人,替你报仇。”说罢,白泽一转身,决然的朝山下走去……
什伦布山上的野花还在风中竞相开放,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俗话道:无从怪罪,只叹缘薄。
但命运册上,或许一定会有一个角落,并排的写着他们的名字,无论他们是否有一天,还能相遇……